谋妻(66)
阿柔,你的心怎能这样狠?
然而,这一切的情绪尽数隐于面具下,他体贴地唤侍者取来热茶,在席上挑着性温的食材挟给她。
席间有人过来敬酒,沈之砚欣然饮下,将一盏苏合酒递到阮柔手中,柔声道:“知你善饮,有我陪着,喝些也无妨。”
第35章 丰淖园(四)
◎“不准你为他哭!”◎
午宴时, 发生了个小小的插曲。
长公主并未露面,主位那一席上只得裴安父女,不时有人端着杯盏上前, 毕恭毕敬向首辅大人敬酒。
这时,两个女眷在无男客陪同的情况下, 莲步款款上前。
走在前头的妇人, 着一袭莲青色立领锦衣, 约摸二十出头年纪,生得眉目娟秀、身姿袅娜,乍一看美得并不惹眼, 举止间却自有种柔美婉约的书卷气,令人望之无忧。
裴安见她微一蹙眉,“你怎地来了?”
那女子婉婉一笑,“妾接着帖子了,不是相爷唤我来的?”
裴安到底位高权重多年, 此时厅中几乎所有人都在偷瞄这边,被他轻描淡写的目光扫过, 又全都缩回去做若无其事状。
他儒雅淡笑, 温声道:“坐吧。”
女子扶了扶鬓边一支双凤纹鎏金珠钗,招呼身后的女伴一同落坐。
厅中有知情的,便与同座低声议论起来, 据说那位便是近来最得相爷欢心的莲夫人。
有那等呆头愣脑的还在问:莲夫人何许人也?竟能与相爷同席而坐。
莲夫人, 答者面露微妙笑容,自然是相爷的外室——之一。
闻者流露敬佩, 不愧是相爷, 人家偷摸养个外室, 恨不得拿块布包得严严实实, 他老人家竟敢大庭广众带出来见客。
这气魄,要么人家是首辅呢。
阮柔被沈之砚劝饮了几杯苏合酒,药酒暖胃健脾,下肚后整个人暖洋洋的,几分微醺压下来,烦乱心绪都平复不少。
虽只是初夏,正午的太阳已颇为灼烈,宴席过后,女眷便散至园中错落的客院中小憩歇晌。
沈之砚扶着醉醺醺的阮柔进了厢房,把人在榻上安置好,伏身下望,见她颊生粉晕、星眸半眯,逗哄着问道:
“阿柔,你醉了?”
“没!”
阮柔当即摇头,云鬓横钗在枕上揉得散碎,她抬手在脑后摸索半晌,扽出那只硌人的扁方,往边上一丟。
哐啷一声,吓得她立刻翻身坐起。
这一下,险些和撑臂看她的沈之砚撞个正着,被他机灵一仰,躲了开去。
“怎么了……云珠!”
阮柔把他扒拉到一边去,扬颈喊了一声,口齿含糊,“快看看,什么东西掉了,赶紧捡起来……别待会儿老爷回来,看见东西乱放,又得、嗝儿……”
她掩口打了个酒嗝,霍地躺回去,气鼓鼓说完最后俩字,“生气!”
沈之砚勾了勾唇,又贴上来,问她,“我是谁?”
阮柔睁开一只眼,看了一下赶紧闭上,转过头去,喃喃道:“混帐……”
漆眸闪动意味不明的幽光,他蛊惑似地低语,“你表哥呢?”
枕上的人叹了口气,微微抬手挥一下,“嗐,别提了……”
“为何?”
阮柔伏在枕上不理他,沈之砚把她头转过来,追问,“为何不提他?”
被他搞得烦死了,阮柔扯着头发,咕哝半天,硬说不出来一个字。
“他如今在哪里?”沈之砚循循善诱。
“谁知道呢……”阮柔嘀咕,眼神呆滞,快要睡过去了,“西、北吧。”
沈之砚把她揪头发的手拽下来,掐着腕子扣在榻上,沉声问道:“你想他回来么?”
“……”阮柔吃了一惊,愣怔看着他,模样似很费解,认真思索片刻,遗憾扁嘴,“这……不好说。”
“有何不好说?”沈之砚伏在她耳边,细语如丝钻入耳中,“想就是想,不想就是不想。”
“想……”
“不想……”
阮柔跟着他念叨两遍,忽然暴躁起来,一把推开他,“哎呀别吵了,好烦!”
“你表哥让你烦恼么?”
“……”
“那你为何烦恼?”
“……”
“你夫君呢?你也烦他?”
阮柔半阖着眼,一问三不答,最后这句“夫君”,却叫她身子颤了一颤。
沈之砚如临大敌,等待她的答话。
过了一会儿,那双卷翘长睫间,悄然渗出湿意,一滴泪凝在弧度圆润的眼角,慢慢滑落下来。
沈之砚眼中的神采黯淡下去,低头吻上那滴眼泪。
谁知她却越哭越凶,哽咽着,哭到上气不接下气。
拽住他前襟,将人拖下来点,一张脸抵在他胸口嚎啕大哭,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之砚心里如翻江倒海,她这是有多想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