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65)
走到那株一人多高的蜀棠树下,阮柔一把抱住树杆,不肯再往里走。
她真的害怕,怕被沈之砚掐死在这林子里头。
沈之砚只得一只左手便给,这下倒奈何她不得,干脆将人推在树上,右手小臂顶在她肩头,叫她动弹不得。
“我要告诉你个好消息。”他低下头,额角抵住她的,“阿柔,你想不想听?”
“不想!”
阮柔抽回手,五个指头刚被他捏得发白,这会儿一松开,血流倒灌回来,指尖传来一股麻意,她鼓着嘴儿吹了几下,抵在胸前推开他。
“君子动口不动手,沈之砚,咱们有话好好说,行么?”
她又叫他的名字,刚才那么多人看着他拖她进来,真要死在这里,他沈之砚也逃不掉一个杀妻的罪名。
反正前世在他手上已死过一次,阮柔这会儿倒不怕了。
沈之砚薄唇微掀,笑得很是开怀,“唔,动口么……”
薄唇下移,用力吻住她。
轻而易举撬开齿列,热意长驱直入,凶狠地掠夺她的气息,他一臂箍紧腰肢,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将人死死禁锢在怀里。
亲吻如一副烈性毒/.药,很快便侵蚀了阮柔的思绪。
天旋地转,在这个孟浪激烈的吻中,阮柔像一尾被抛上岸的鱼儿,徒劳拍尾,随着胸中最后一口气被他无情抽出,憋闷到立时就要死去。
一串晶莹剔透的泪珠落下,顺着唇瓣贴合处,渗进沈之砚口中,苦涩辛酸的滋味,冰凉绝望的触感,叫他的心一瞬战栗。
这一刹那,他明白了前世的自己,为何会那么利落地签下和离书。
她不爱他,从来都不爱。
将她囚禁于三尺之地,也仅仅能得到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
然而有一点是不同的,他目睹过她的死亡,亲身体会过失去她的痛苦和恐惧,那是比她不爱他,还要让人难以承受的灾难。
两害相权取其轻,趋利避害是人之本能,没有任何犹豫,沈之砚选择了屈服。
他松开她,帮她拍背顺气,半跪下来,让她瘫软的身体靠在腿上,怜惜地轻吻她的唇角,舌尖轻舐她红肿起来的唇瓣。
在她略微平复下喘息后,像说出一句咒语,沈之砚轻声道:“阿柔,你表哥没死。”
那双黑矅石般的眼死死盯着她,不放过脸上任何一个细微表情。
阮柔在呆滞的状态下听到这话,面色无动于衷,半晌才低低嗯了一声。
她知道!她真的早就知道!
沈之砚咽下满心妒忌,喉间酸涩,扯动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阿柔几时知道的?”
阮柔猛地回过神来,定定看着他,“那、那天回家,我听阿娘说了才知。”
“哦……”沈之砚勾唇流露一丝嘲讽,“还真是巧,前一天在光通寺你才说过,立马就如愿以偿,想必你……阿娘,很高兴吧?”
阮柔哑然,不知如何回应。
到此她方意识到,一切都已偏离计划。
她原先打算在裴相提出联姻后,翟天修回京前,这两个节点之间,稳妥地向沈之砚提出和离。
然而,今日见到裴琬莠本人,种种情形昭示,沈之砚另娶一事,已然就此作罢。
眼下,连翟天修未死,都已被他提前知晓。
兼之他这两日待她一反常态,毫不顾及礼仪廉耻,更是认定她心里记挂着翟天修,叫她百口莫辩。
阮柔张了张口,再多的解释,也无法掩盖谎言和欺骗的本质。
半晌,她认命地站起身,拂落裙摆上沾着的落花残叶,手指在唇上轻轻按揉,口脂自是早被他吃干抹净。
她勉强笑笑,“咱们走吧。”
抵达宴厅,侍者带他们到前席就座,离得一两张圆案的首席上,裴琬莠站起来朝阮柔挥了挥手,示意她过去同坐。
那一席是主位,裴相也在,这时也朝沈之砚投以和煦微笑。
阮柔看了沈之砚一眼,他面色如常,是过去的那种温良和善,拉着她坐下,“咱们就在这里吧。”
浓浓的沮丧充斥心间,阮柔恍悟,是了,沈之砚前天夜里就对她说过,他不会娶裴家女,如今看来,并无失信。
他抢占到先机,她却迟了一步,不及说出翟天修未死的事实,成了那个背信弃义的小人。
她满心懊恼,垂头丧气地坐着,案前放了只凉碗,晶莹剔透的果子间挟着几粒碎冰,撒了点点桂花,她口渴得紧,拿起玉匙搅了搅。
沈之砚伸手过来,干脆地把碗拿开,淡淡说道:“又忘记自己底子寒凉?这个你不能吃。”
握住碗沿的修长指节上,有青筋隐露,沈之砚胸中怒意汹涌,几乎将这只薄胎瓷盏捏得粉碎。
她为了不留下他的孩子,宁可身体受损,也要喝那些药,可笑的是,他过去每每怜惜她体寒柔弱,房事上时时克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