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51)

作者:柏盈掬

眼下只他脚底洇着一小滩积水,其实他也可以去书房沐浴,没必要跟她轮这边的浴室。

云珠已乖觉退到门口,阮柔叫住她,眼神朝那边瞄了下,示意她等会儿去收拾。

沈之砚起身往浴房走,经过阮柔身边时,道了声:“来。”

阮柔愣了片刻,她从未服侍过沈之砚沐浴。

这人过去诸事彬彬有礼,像这些贴身事,若要她帮忙都会很客气地要求,甚至他总要事先暗示一下,试探她的意愿,才会开口。

眼下这态度却是理所当然。

诚然,放在寻常夫妻间,妻子服侍丈夫沐浴更衣本就应当应分。

她跟进去,见沈之砚背对着她站在浴桶前,两手微微张开,这才醒悟,又忘记他右手不便沾水。

她低头绕去前面解了腰带,敞开外袍衣襟,又走回后面,两手攀在肩头除下来,入手沉甸甸的,不知裹了几层雨水。

衣裤层层褪下,直到身前只剩一具不动不言的冷白玉雕,阮柔脸颊微微腾上热度。

视线无处安放,赧然转向两侧,一边是立身铜镜,将那松干般挺拔的身躯照得纤毫毕现,她连忙转向另一边,青玉石壁上,烛光分明映出两人的影子。

阮柔闭了闭眼再睁开,仅仅将视线锁在他宽阔嶙峋的背脊,不敢稍移。

他今年刚过二十五,修长的背部并不精壮,透着点少年人的脆弱,肤肌冷白如霜。

阮柔注意到,那上并非光洁无暇,突起处如两胛、肩后都有陈年旧伤,皮肉虬节,留下大大小小的狰狞疤痕。

她兀自愣神,沈之砚已抬腿迈进浴桶,整个人浸入水中。

阮柔从旁拿了些澡豆加进去,水气合着甘松清洌的气息,在鼻端弥漫开来。

解开他头顶的束发玉扣,湿润的长发质地柔软,如一匹乌亮瀑布,披散在他略显瘦削、骨节分明的肩头,横生一种破碎的美感。

阮柔瞧得有些出神,沈之砚这身皮相生得是真好,金玉其质,矜贵清冷得不似凡人,大抵话本上的谪仙便是这般模样。

手随着他的长发探入水中,不小心碰到他身体,阮柔像被虫子咬了一下,立刻缩回了手。

虽则那触感极好,温润如玉,像祖母房里那尊独山玉石松盆景。

与沈之砚做了三年夫妻,同床共枕过无数个夜晚,但她眼下的羞涩与生疏,比之刚成亲那会儿还要严重。

她拿了巾帕伸到前面递给他,自己则取过水瓢,舀水慢慢从他发顶淋下。

狭小的浴房中无人开口,只有水声潺潺,潮热湿气愈重,像她此时沉甸甸的心绪。

浇了一阵,她放下水瓢,在他身后轻声问,“可要再加点热水?”

沈之砚点了点头,身体深深向后靠倚,两手搭在桶外。

阮柔加完水,拖着小杌子往侧边挪了挪,去拆他右手上的纱布。

一圈圈绕下来,露出惨白的掌心,皮肉泡得有些发涨,伤口处翻卷着,尚未愈合。

她出去拿了药进来给他敷上,只薄薄缠了两圈纱布,由始至终,眼角余光瞥见沈之砚一直侧头注视着她。

她略觉不安,解释一句,“先别包那么厚,让水气散一散。”

沈之砚不置可否嗯了声,他平日话就不多,却总能给人谈笑风声的融洽感,今夜倒成了个锯嘴葫芦,说得最多的就是“嗯”。

阮柔寻思着,他这么尴尬别扭,还是因为被人当街揭破丑事,在她面前失了过往的体面,一时难以挽回。

想跟他说一说,对金巧儿那件事自己的态度,却又不知如何开口,寻思半晌,不知怎么出口的却是这句:

“母亲生气,还是担心你与相爷不睦……”

她想避重就轻,先撇开自请下堂,只说老夫人因他的事生气,才罚了她去跪祠堂。

就听沈之砚冷不丁开口,“我不会娶裴家女。”

“嗯?什么?”阮柔一时以为听错。

“我说。”沈之砚语气清冷,却又坚定,“我不会娶别的女人,你放心。”

阮柔想笑,她有什么放不放心的,随即,柔眉缓缓拧起,他这反应,与前世不大一样。

那时他从未跟她提过裴家的事,在阮柔想来,他这人本就冷情冷性,娶谁不是一样。

只是,他都要娶别人了,却来死揪着她心怀旧情不放,让她忿懑难平。

“哗啦”一声水响,惊醒阮柔的思绪,诧然回头,沈之砚恰在此时从水里站起。

她坐在小杌子上,目光平视过去,被堂而皇之立在眼前的那物,惊得瞳孔倏忽收缩,急忙转开头去。

慌慌张张差点跌坐在地,她忙起身去一旁拿了大巾过来,张在眼前一下盖在他后背,转身去立柜取他的中衣时,耳中恍惚听到一声轻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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