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97)

作者:柏盈掬

阮柔心头百味杂陈,原来沈之砚早就知道这些,还曾拿这化名来试探过她。

裴琬莠像是根本没看见两人的异常,伸手拉住她,兴高采烈道:“元哥哥,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

翟天修恍若未闻,阮柔面上一闪而逝的惨淡,令他的心狠狠下沉。

“秀秀。”

他突如其来打断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元参是化名,我本姓翟,名天修,阿柔……是我表妹,我十年前就认得她。”

裴琬莠谁都没看,视线无所依,垂落在地面青砖的纹路上,半晌,轻声笑了笑。

“哦……你们早就认识啊。”

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只荷包,是柔姐姐教她绣的,指头扎了好多针眼儿,绣出的鸳鸯呆呆笨笨,一点也不好看。

但这是她的心血,是她满腔诚挚的爱。

其实在她跟着学刺绣那几日,就有点猜到了。

柔姐姐耐心给她讲针法,一针一针绣给她看,她绣的那朵海棠花,跟元哥哥珍藏的那枚荷包上的一模一样。

在他快淹死的时候,那荷包一直被他紧紧捏在手里,她怎么扯,他都不肯撒手。

此刻,阮柔心头也如翻江倒海,声音听起来像坠在梦中,“秀秀,三年前你在河里救起的人,原来就是他。”

笑意在她唇边渐渐浮起,说不清是悲是喜,归根到底,化为一句真心的感激。

“秀秀,你救了……表哥,我要谢谢你,也代我的家人谢谢你。”

整个世界,在翟天修面前轰然崩塌。

谎言的背后,真相如此不堪入目。

他并非被蒙古人掳去,忍辱负重为奴三载,从一开始,他就是个逃兵。

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揭穿这一事实,翟天修清楚地看到,那双明媚的杏眼中闪过释怀,以及不假掩饰的怜悯。

阮柔欣然而笑,看向翟天修,“我听秀秀说了,裴相今日要替你们定下亲事,阿修,这是好事,阿娘知道了肯定会很高兴。我在这里衷心祝福你们二人,白头偕老,情比金坚。”

翟天修沉默着,眼中悲怆之色渐重,一言不发大步离开,那背影看上去竟有几分仓皇而逃。

裴琬莠明眸盈若水光,盛着满满笑意,打了个哈哈,“大概他害羞呢吧,柔姐姐,还好你来得早,咱们快走吧,待会儿都来不及梳头了。”

一直到典礼开始,裴琬莠始终表现得泰然自若,少了几分平日里跳脱的活泼劲儿,在今日这种场合,更显出端庄守礼的淑女气质。

这份沉稳,阮柔也自叹弗如。

她虽面上淡定,实际心里一直在翻腾,从翟天修劫狱杀人,终于到今日,沈之砚对他的每一句评价,都如实兑现,令她倍感唏嘘。

前世她并没有机会认识秀秀,便也无从得知,翟天修在西北的三年是如何渡过的,仅凭他一己之言,塑造起那个坚毅顽强的形象,终于彻底垮掉。

不禁再次自嘲,沈之砚看人的眼光很准,她的确是识人不明,又傻又天真。

*

今日宾客众多,到场之人可谓大开眼界,概因主家席位的安排颇有意思,叫人叹为观止。

以左为尊,依次坐着端宁长公主、裴安以及裴夫人,这三人之中,最为坐立不安的,非裴夫人莫属。

她不停地拿鄙夷的眼光去看长公主,两人中间隔着裴相,漏下的那点余光,则含着更加微妙的意味。

看吧,你当初非要大张锣鼓开祠堂,认下这不知哪儿冒出来的便宜女儿,眼下烨王大老远送来贺礼,便是向世人昭告,他才是郡主的亲生父亲。

裴安这张老脸,被打得啪啪作响。

到底是裴夫人城府不够,带刺的目光刀子一样刮在长公主和裴安身上,这两人不疼不痒,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裴夫人忿忿不平,轻轻呸了一声,团扇挡在鼻尖,转头对坐在身后、今日陪她一道前来的明氏低声抱怨。

“这做女人呐,千万不可水性扬花,孩子的父亲是谁都搞不清,岂不贻笑大方。”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够周围几人听得见,端宁长公主高傲的长颈微扬,投来睥睨一目,宛然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对她不屑一顾。

裴安也侧过头,却是对老妻温和地弯唇一笑,裴夫人多年未得过这般待遇,一时竟有些怔忡。

这阵子裴安几乎每日都回相府,再也不似从前,当她只是个冷冰冰的正妻牌位,在长公主那儿受了这么大的挫败,这个男人,或许终于要回心转意了。

明氏的座位稍稍靠后,伸手在裴夫人臂弯扶了一下以示安慰,目光从她背后绕过,悠悠然与裴安含笑的余光一触。

回应似的,拿帕掩了掩口,温婉眉眼也弯了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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