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93)
目光落在案角的帐本,封皮焦黄,内页零落,棋差一着,不能以此将裴安绳之于法。
沈之砚意识到,眼下所面临的危机,或许正是他前世的迫不得己。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行那般下策,把阿柔送到庄子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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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柔隔窗又望一眼书房,沈之砚和严烁关在里面已有一两个时辰,不知在谈些什么,她想去听一听,却被白松拦在门口。
她若有所思,明明上次在庄子,二人交谈时并未回避她,今次却神神秘秘,让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放下手里绣了大半的荷包,阮柔揉着后颈起身,出了棠梨院,打算去瞧一眼裴琬莠。
刚走到小院门前,却见姚氏打一旁过来,身后跟了两个小厮,合力抬着一口红木箱子。
一见她,姚氏笑得志得意满,“弟妹来找郡主么?她今日回相府去了。”
阮柔略觉诧异回眸,裴琬莠虽是她的客人,姚氏待客却比她更殷勤,她莞尔一笑,指着那箱子问:“堂嫂这是又送什么来了?”
“这不是上回郡主说,想要找些香料玩玩,正好我娘家有个亲戚是开香料铺子的,手上有南边来的降真香,我专门让他挑了几段上好的来。”
姚氏说完,一腔热情张罗小厮们把箱子抬进院子。
阮柔也不多言,回身走了,倒是云珠在旁小声嘀咕,“大夫人最近成日里都跟郡主厮混一处,不知道的还当她俩才是好姐妹呢。”
这话酸溜溜的,惹得阮柔发笑,“秀秀这人跟谁都说得上话,这样的性子,走到哪儿都不吃亏,不好么?”
云珠撅嘴赌气,她说不上来,就是觉得,姚氏一向跟咱们夫人不对付,郡主既与夫人交好,“同仇敌忾,这才是好朋友。”
阮柔明白她的意思,只是何必表现得过于小气,“她在市井长大,为人圆滑才是生存之道。”
“欸,我就说吧……”云珠一叠声,“夫人也觉得,郡主为人圆滑。”
阮柔轻轻搡了她一下,“看破不说破,你这张嘴,好该收一收了。”
从前阮桑就总这么教训她。
与秀秀相处得久了,阮柔也能看出些来,在面对游鸿乐、姚氏这些人时,她随和好相处,颇有几分面面俱到。
甚至看上去有些是非不分,但不可否定,人情世故上,裴琬莠比寻常世家贵女更为练达。
此时,裴琬莠坐在相府书房的椅子上,两条腿不安生地晃来晃去,面对当朝首辅,神情上并无丝毫局促。
“父亲叫我做这种事,还真是挺让人为难的。”
在柔姐姐家作客,干这种偷偷摸摸的勾当,也太对不起人家了。
然而转念想到,偷得是沈之砚的东西,又让她来了兴致,扮个鬼脸笑嘻嘻道:“不知女儿能得着什么好处?”
这般讨价还价,裴安不以为忤,流露老父的慈祥关爱,“上回听你母亲说起,你已有喜欢的人了。”
裴琬莠眼睛忽闪一下,绽出光彩。
“婚姻大事,须得父母作主,为父替你定下这门亲事,全了莠儿你的心愿,好不好?”
裴安与这便宜女儿相处不多,却十分了解她的脾性,有话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方为上策。
果然,裴琬莠痛快回应,“就这么说定了,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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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柔回到棠梨院,就见陶嬷嬷在院门口徘徊,她走上前,“嬷嬷过来,可是老夫人有什么话要交待?”
陶嬷嬷回身见了她先是一喜,随后带上些为难,勉强一笑,“听说二爷醒了,我替老夫人过来看一眼。”
阮柔一听这话就明白,老夫人还是拉不下脸,想叫儿子主动上门。
她轻叹口气,也不知这样擅作主张,替他们母子化解误会,到底做得对不对。
她有种预感,沈之砚未必会领情。
存了这个心思迈进书房,严烁已经离开,桌案之后,沈之砚独自坐着,听见脚步声,抬头望来的神情冷冰冰的,叫阮柔没来由打了个寒噤。
此时一幕,与沈之砚梦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去看女子交握在身前的双手,那里并没有一封和离书,她的神情也并不是冷淡疏离,眉眼温婉,透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关切。
有些东西已经发生改变,失而复得,令他更懂得眼前的一切弥足珍贵。
他绝不允许,事态再次朝着前世的轨迹前行。
“来。”沈之砚向她伸出手,眸光柔和下来。
阮柔隔着书案,在他对面侧身坐下,眸中带几许审度,静静打量着他。
“伤才好一点就忙公务,夫君刚才在跟严烁谈什么?”
她的问话刻意加重语气,不愿再听他的随意糊弄。
离得这么远,不肯给他抱,却无法阻止他以目光代替手,贪婪地、不放过每一寸肌肤,流连着一点点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