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74)

作者:柏盈掬

她当年,不也是被人抢去的正妻之位么。

趁老夫人失神之际,阮柔拉着裴琬莠退出了寿安堂。

*

沈之砚多日未回刑部,今日一来,先去尚书岑鸿文那里报道,却吃了闭门羹。

主管文书的莫主事守在门前,笑容僵硬,“尚书大人这两日头风发作,又不得擅离职守,这会儿正在内小憩,吩咐了任何人不准打扰。侍郎大人,要不……您先回去吧。”

擅离职守这话,分明是指责沈之砚。

岑鸿文今年刚过四十,正是年富力强,辞呈上写的却是旧疾缠身、积弱难返,无力胜任尚书一职。

刑部众人都看得明白,尚书大人被底下一个年轻人强压一头,先一步进了内阁,自觉颜面无存,这才退位让贤,但到底心不甘、情不愿。

惟有沈之砚心知肚明,岑鸿文在刑部尚书之位浸淫多年,又怎会是无容人之量的肤浅小人,这番惺惺作态,无非是得裴相授意,对他施加压力罢了。

他向莫主事微微颔首,“我就是过来问一声,先前请示司狱司加派人手一事,尚书大人可有批复?”

莫主事为难地朝里打个眼色,闭眼摇了摇头。

这就好,不往里安插人手,就不会坏他好事,沈之砚本就是以退为进,此时不再多言,拱手道声“有劳”,踅身往西院来。

西院司狱司,便是刑部大牢所在,不似大理寺的牢狱深藏地底,此处土石垒就一层高的牢房,占地颇广,墙体厚重,仅在高处开有气窗。

论戒备森严、抵御外敌的坚固程度,以及看守人数上,比之大理寺皆有不如。

此时,严烁带来的大批人手,正将院门前围得水泄不通,一辆囚车缓缓驶来,在一众严密监视下,梁泽身负重枷,被人拖下车来,迅速带进大牢。

移交梁泽,是沈之砚昨日派白松去通知的大理寺,眼下私盐案结案在即,且梁泽身上的价值已被挖空,严烁今日调动大批人马护送囚车的行径,直如俏媚眼抛给瞎子看。

他跳下马大步上前,对沈之砚道:“原以为这一路定有厮杀,谁知连根毛都没见着,你叫我带那么些人手有何用?”

两人跟在大队人马之后步入牢房,沈之砚轻描淡写道:“自然是为了百姓的安危着想,若发生当街劫囚,必有大肆火拼,你也不想温大人再被御史弹劾吧。”

严烁手握马鞭指指点点,“你们这儿墙都快破了,拿这种牢房关重刑犯,到时候被人劫了狱,难道你不担干系?”

虽说沈之砚与他兄弟相称,但严烁可不信他会这么好心,替大理寺看管犯人,担下死囚遭劫的罪名。

狱卒将梁泽推进前面的囚室,沈之砚冷眼瞧着,心道:就怕你不来。

那日翟天修打探梁泽,沈之砚就看出他还未死心。

当日本就是故意为之,先一步拿下梁泽,让翟天修只能眼睁睁,与仇人失之交臂,无法手刃仇家。

眼下梁泽的死刑已定,只待秋后问斩,沈之砚赌得就是翟天修会以身犯禁,亲来劫狱,更有甚者,直接在此杀死梁泽。

进了牢房,梁泽身上的重枷被解下两重,只剩手足上各一对精铁打造的镣铐,拖着沉甸甸的步履,蹒跚至墙边的稻草堆坐下。

回头间,隔着粗如儿臂的铁栏,梁泽看见隔壁牢房里的一个熟人,麻木的神情顿时扭曲,扑到铁栏上,冲那人张牙舞爪。

“付轶,你个杀千刀的,还我女儿命来。”

付轶瘫坐在对面的墙角,四肢以一种奇怪的角度弯曲,浑身是血,闻声侧过耳来,他的双眼被一层厚厚的血痂糊住,一时难以睁开。

“你是……梁当家?”

“不是我还有谁?”梁泽嘶声痛骂,他先前在大理寺,就听狱卒们说起女儿的凄惨遭遇。

“二娘她哪里对不住你了?不肯给名份,她也心甘情愿跟着你,到头来你却这般害她,付轶,我诅咒你不得好死,下地狱抽筋扒皮……”

这两人,由起初的狼狈为奸,结为翁婿之谊,最后成为杀亲仇敌。

严烁环臂靠在一旁瞧热闹,“唔,把他俩关一块儿倒好,恶人自有恶人磨。”

有铁栏隔着,梁泽的咒骂对付轶不痛不痒,他艰难撑起眼皮,哑声对牢外的人说:

“沈大人,你又何必如此,帐本就剩那么些,我怎会把罪证留给你们,嘿……哈哈……”

他有气无力,却笑得十分畅快。

反正都是死路一条,那些不想他好的人,自己也别想好过。

沈之砚漆眸幽邃,墙上冰冷的烛火映着他清隽的面庞,在这森严冷酷之地,多了几分锋利。

“哦是吗?帐本已毁的事,与你一道,皆被困在这牢房之中,外人无从知晓。既如此,不如就请你,陪本官唱一出空城计,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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