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6)
阮柔心头涌起一阵不自然的羞涩,成亲以来二人并不同住,沈之砚对那些事似乎不大热衷,每次他来,她都会莫名奇妙的精神紧绷。
她坐近些,把手交到他掌心。
“辛苦阿柔了。”
“是我应该做的。”
阮柔目光落在腕上的红绳,怀着感激婉声道:
“夫君赠的护身符果然灵验,保佑阿柔今日逢凶化吉,夫君……谢谢您。”
榻上的凶物欣然而笑,两指桎梏皓腕,缓缓摩挲。
阮柔被他看得别过脸,装作去看搁在床头小几上的药瓶,那份认真程度,像是瓶身开了朵古怪的花。
转颈的弧度,在那抹柔白上压出一两道细细的纹路,柔顺地蜿蜒至衫领深处。
她回来后草草换了身家常衣裳,细软的棉纱裹住浑圆香肩,纱质轻透,内里如雪丰肌若隐若现。
她看药瓶,沈之砚便看她,指尖润着柔腻,喉结稍稍滚动,觉出两分难捺。
他的妻,出嫁前如清丽娇俏的枝头梨花。
那年七夕的流火灯会,她站在许愿树下,娇嫩的小脸儿已不似小时那般圆润,她瘦了许多,曾经如太阳般灼灼耀眼的神采,不知为何消失殆尽。
一滴晶莹的泪珠凝在下颌,仿佛世间仅有的珍珠,闪动夺人心魄的光华。
梨花带雨惹人怜,她哭得伤心,眼中的伤感仿如实质。
那一刻,沈之砚的心呯然急跳。
母亲说他天生没有心肝,他也自认心硬如铁,彼时却生出一个念头,想将她置于羽翼之下,保护她、爱惜她,生生世世,不让她伤心流泪。
后来他做到了,这朵娇嫩梨花,在他的呵护下,终于绽放成明媚海棠。
青涩在他掌心渐次褪下,丰软雪白的肌肤由内至外盛放,如海棠绽开所有花瓣,将娇艳欲滴的花蕊,毫无保留展露在他面前。
阮柔感觉到目光愈渐灼热,心上微惊,转身扶他,“您躺下睡一会儿吧,我去厨房看看药熬好了没有。”
“不困。”沈之砚侧过脸,想去挨一挨肩头那只手,又觉这个动作过于轻浮,便抓着她的手阖到肩头。
“熬药自有吕嬷嬷她们看着,你何必操心。”
现在她两只手都在他掌握中,阮柔别着身子动弹不得,只得朝他又靠近些。
她觉得沈之砚今日有点怪,转念一想,大概怪的是她自己。
经历一轮从死到生,他过去的脉脉温情,于她而言便似毒蛇吐信,偏生她还不能流露半分异样,以他的敏锐,一旦发现她的戒备,与前世如出一辙的狠辣手段,兴许就会提前到来。
以身伺虎,她语气尽量放得轻松,“这几日饮食要清淡,您可有什么想吃的?我去吩咐一声吕嬷嬷。”
“我想吃阿柔做的荸荠糕。”
第8章 当替罪羊
◎这才是真正的沈之砚。◎
阮柔微微一愣,杏眸弯了弯,“怎么想起吃这个了。”
平日闲来无事,她总爱在后院小厨房捣腾些点心小菜,沈之砚却少有口福。
在他面前,她一贯循规蹈矩,说那些吃食上不得台面,不肯端给他用。
荸荠糕的馅料并非泥状,保留果子颗粒,咬一口脆生生的咯吱作响,君子讲究食不发声,因此每回做这个都没留他的份。
“我这就让云珠去挑荸荠。”阮柔借机抽回双手,回身扯了条薄衾搭在他身上,避开涂了油膏的右膝,目光不小心落在他脚上。
男人的脚掌很大,骨节嶙峋,脚上有处陈年旧伤,缺失的尾趾齐根而断,只留光秃秃一截皮肉,瞧着有点瘆人。
察觉到她的视线,沈之砚下意识缩脚,藏入衾下。
这时门外有小丫头禀报,请沈之砚去一趟寿安堂。
阮柔与他交换了个眼神,人伤成这样,老夫人不亲自过来瞧瞧便罢了,倒叫个伤患自己跑过去请安。
“要不您坐轮椅吧,我推您过去。”
寿安堂是府中正房,他们母子间关系并不亲近,成亲时沈之砚便选了这座远离中轴线的棠梨院,过去须得一两刻钟。
沈之砚僵着半边身坐起,他差点弄成个半身不遂,眼下正安享战果,一点都不想过去。
只是表面功夫不能错,且那边想必正一腔雷霆怒火等着他,“既没叫你,我一个人去就行,明日一早,我再陪你一道过去请安。”
阮柔略一犹豫,点了点头。
她出门两日,本该一回来先去寿安堂报备,想起先前姚氏的态度,也料到这会儿去了准得挨训,倒不如先让沈之砚顶上。
自嫁进沈府的第一天起,沈老夫人便对阮柔这个儿媳妇横挑鼻子竖挑眼,嫌她出身低,五品小官家的庶女,配不上前忠勤伯府的门第,更耽搁了状元郎的光明前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