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35)
呕出的血块中游丝浮动,仿如活物。
沈之砚带些嫌恶,伸手将那本染血的卷宗推到一边,像那上面沾染了罪恶的邪秽。
随后一个翻身,劲道竟十分猛烈,阮柔被他拦腰一横,带着一起滚倒在地。
在此之前,与五石散同出一源,飘然欲/.仙的幻觉,化作一场淋漓尽致的美梦,软香在怀,他拖拽着她,一同沉溺向光怪陆离、无边无际的深海。
*
日头高悬屋脊之上,阮柔才缓缓醒来。
怔怔盯着织金彩绣的帐顶,从前听人说乐极生悲,昨夜,她算是有了切身体会。
翻个身,她看向空了半边的床榻,咬了咬牙,腰身一片酸软。
难怪这里有一书架的歪门邪道,沈之砚学了那些秦楼楚馆的东西,转头使在她身上,实在是要了卿命。
兼之服药过后兴致高昂,素日庄重的端方君子,摇身一变,成了寻花问柳的惯犯,像那个游世子说的什么来着……
夜夜金刀神。
阮柔蓦地耳根一热,把脸埋进枕间。
身处极乐之中,她时有清明,心头涌上的并非浓情蜜意,而是刻骨难忘的悲凉。
前世她和吕嬷嬷、云珠相依为命,一同缩在这张榻上取暖时,必然想不到,重来一回,竟是这般遭遇。
何其讽刺。
云珠已经在门缝张望好几回,见阮柔醒了赶紧进来,还是被一地狼藉唬了一跳。
夜里遭贼了么?
外间那张红木雕花大圆案,直接被顶到墙根下,圆鼓凳七倒八歪躺了一地。
老爷有洁癖,屋子向来一丝不苟,眼下乱得连云珠都觉无处下脚。
她一路捡拾散落的衣裳鞋靺、簪子耳坠,进到内间。
里面的情况更糟,帷帐被撕破好几处,灯架歪靠在墙上,亏得烛头熄灭,不然非把房子点了不可。
让人不得不怀疑,昨夜这里进了强盗。
“老爷呢?”阮柔在榻上问她。
“上值去了啊,比平日早走半个时辰。”
可不是得早些,他们这是在城外呢,云珠寻思着,那会儿见老爷似乎跟平日没什么两样,只嘱咐别叫醒夫人,让她睡到自己醒。
她走过去,将破了的帐子挂上金勾,瞥一眼榻上,顿时“哎呀”一声。
薄衾半掩,露出的凝脂雪肌上,青红指痕错综交叠。
“老爷他……打你了?”云珠扑过来,声音带了哭腔。
“傻丫头……”阮柔哭笑不得,又难为情得要命,把头偏到里侧。
若是吕嬷嬷在,定会看出她的窘迫。
她皮肤娇嫩得很,稍一用力就会留下印子,哪里架得住昨夜如狼似虎的沈之砚。
云珠还是黄花闺女,再说从前老爷来正房过夜,事后她进去收拾,并瞧不出什么迹象。
这会儿想想,昨晚上的确动静不小,起初她还以为是夜猫子叫。
那声音……静夜里听来,怪瘆得慌。
都怪这乡下院子太安静,云珠听到后来脸开始发烫,觉得夫人明明像难受到极点,可……似乎又很高兴,一时又在哭……
“还不快去拿衣裳给我。”
阮柔推了她一把,打断云珠的暇想连篇。
勉强撑着坐起,即便前两回,沈之砚也没有这样放荡过。
云珠扶她到后面的净房,沐浴过后,阮柔让她出去,自己拿了药膏涂抹,心下犹自庆幸,好歹是成亲三年的妇人,若是刚嫁给沈之砚那会儿他就这么疯,她一早被磋磨死了。
“外面大门锁了么?”阮柔出来就问云珠。
“没有啊。”云珠莫名奇妙,“上午我还跟秦嬷嬷在院里择豆子呢,她说今儿做豆腐。”
没锁门?阮柔心下稍安。
收拾停当,身上瞧着可怖,到底也未伤筋动骨,只腰腿仍旧酸软,她对着镜子把衣领往上提了提,遮住颈下一处被啄得发紫的印痕。
秦嬷嬷昨夜住下屋,见阮柔出来,忙放下手里的农活,从小马扎上站起来,不安地在衣襟上揩手,朝阮柔堆出笑容。
阮柔回应她和蔼一笑,指了指大门,径直走了过去。
果不其然,门外立着朱枫,见了她上前行礼,“夫人。”
“我想出去走走。”阮柔说着,手背在身后,朝还在院子里磨蹭的云珠摆了摆,示意她赶紧跟上。
“这……”朱枫面现难色,“大人上值前吩咐属下,请夫人就待在院子里,不要外出。”
阮柔眸色一冷,眯眼眺向一望无垠的田野,日光灼灼,近处不见车马,她便是出得这门,想必也走不远。
好,沈之砚这次不锁门,改软禁了。
她没再说话,慢慢退回门里。
朱枫松了口气,夫人真要走,凭他一人也不敢拦,但四下埋伏的人手,早把这间小院围得铁桶也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