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妻(107)
具体是什么他还不大确定,但只要这条线连通,一切真相都会浮出水面。
严烁脑瓜转得也不慢,“那他与梁泽什么关系?”
“仇人。”
“哦……”严烁明白了,嘿嘿笑了两声,走到楼梯口,回手在空中虚点几下,“论顺藤摸瓜,我只服你。”
沈之砚回到楼下,进门先看向林琼,示意她可以走了。
待人出了门,后面即刻有两个差役跟上。
吊出翟天修,光靠仇人还不够,林琼算是另一重保障。
不,他当然不会拿阿柔做饵,他的妻如珠似宝,要小心藏好,谁也别想偷走。
阮柔跟在沈之砚身后上了二楼,他将露台前悬着的纱幔拢上,屋中仅有两个角落点着幽暗烛火,光线依稀能辨清四周。
敌明我暗,方便观察现场。
“知人知面不知心,三年未见,你怎知你表哥……在西北都做了些什么?”
沈之砚在窗前回身,向她招了招手,“阿柔,到我这里来。”
我当然知道,阮柔浅浅吸了口气,按摁住心头的不适。
这般毫无根由的猜疑令她反感,她和林琼先后出现在此,阮柔已隐隐察觉沈之砚的意图。
他今日才被上司挤兑,眼下急需一场功劳来挽救仕途。
她缓缓挪动步子,在纱幔前隐没半边身形,向下方看去,攥着帘布的指尖微微发白。
若阿修提前回京,今夜的天罗地网,是否为他而设?
不远处的破旧棚屋,工人浑无知觉地劳作,阮柔居高临下,能清楚看到一队队官兵正由四周悄然向中心靠拢。
“您不用去么?”阮柔指着下方,侧头睨向沈之砚。
沈之砚轻笑摇头,“你夫君是文官,不适合做这些打打杀杀的事。”
楼下的竹栏边有座石磨,上面立着一人,沈之砚指着那处说道:“你看严烁,这种场合也不必他亲自出马。”
阮柔也看到严烁的身影,他们所处的这座小山坡,以及山上的竹楼,都隐在夜色中,纵览全局。
随着一声刺耳金鸣,进攻开始了。
眼前昏黑一片的巷道,陡然间灯火通明,四周燃起无数火把,成队的官兵在巷子里跑动起来,刀剑出鞘,喧声鼎沸。
仓库里跃出十数个黑衣人,皆手持利器,顷刻与官兵交上手。
厮杀惨烈,便是阮柔这样的外行也能看出,这些人身手了得,众兵将如同秋后的稻子,一茬接一茬倒下。
然而严烁这面,今日也是有备而来,人手充足,硬生生抗住盐贩子的数波冲势,以数量碾压制胜,始终将仓库围得铁桶也似。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黑衣人尽数倒于血泊,官兵一拥而上,这种情形下,再是纵横西北绿林多年的豪强,也插翅难飞。
与此同时,伏在暗处的男子始终一动不动,拳头抵在冰冷的墙石上,碾碎的细石扑簌簌掉落。
他心头剧烈挣扎,想要趁乱混进战局,一刀宰了梁泽,又深疑怎会如此凑巧,恰赶在他回京的节骨眼上,梁泽的老巢就被人端了。
隐于黑暗中的一双眼,锐利如同鹰隼,更像贺兰山巅蹲守濒死猎物的秃鹫,拥有十足的耐心,绝不会轻易踏入陷阱。
这个时候,另有个人在巷道里跌跌撞撞奔行,正是林琼。
打起来了,她想去看一眼,梁泽那个叛徒的下场。
当年翟老太爷与林家家主是结义的把兄弟,一同创建金刀镖局,挣下偌大家业。
两家结秦晋之好,翟弼从军当上千户,镖局黑白通吃,在西北道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谁想这桩财路被烨王盯上,翟弼在王府遭暗算身死,夫人林氏当机立断,连夜清点家财,携幼子逃回娘家。
之后,镖局接连失了几趟大买卖,折损好手无数,待林夫人起疑镖局内有人反水时,梁泽已领了庆阳卫所的兵马,杀上林家大宅。
满门被屠,唯有林琼带着尚且年幼的翟天修,于前一日离开西北,投奔京城。
仓库前的这座庭院,地面已成一片血泥,官兵一重接一重的攻势下,身边的兄弟接连倒下。
终于,正中那个身着华服锦袍、略微发福的身形,再无人遮挡。
梁泽握刀的手微微发抖,这些年养尊处优,身手早已不如过去矫健,唯有手中的金刀,依旧散发耀眼光芒,刀刃布满鲜血,杀了这么多人,锋刃未卷。
早知今日……
梁泽心想,当年他提着这把刀,杀上林家时,或许不该把事做得那么绝。
他已拿到象征头号交椅的金刀,可以号令整个西北镖路,何必为讨好烨王,对孤儿寡母赶尽杀绝,以至臭了名声,躲在京城不敢回去。
京城多繁华,连烨王也心心念念想要回来,可他不愿待在这鬼地方,日夜提心吊胆,生怕官差找上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