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71)
“还是你怕他恨你”,思勤说,“或者说,怕看到他恨你的样子?”他眼睛里的光似乎要撕裂这片夜,比烛火还要明亮。
阿木古郎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和思勤太亲近,没必要像在大臣们面前那样端着形象,再来思勤太了解他,打蛇打七寸,一语中的。
“自从撕破了脸面,一句话都没说过吧。知道必然没结果的事,就不要存着一些幻想了,等他醒了放他走吧”,思勤温声劝他。
“不行”,阿木冷声道,“我不可能放虎归山。”
思勤留给他一些颜面,没有戳破他真正的意图,俯身给赵无垠掖好被角,“那你就当这漠北没有这个人,你这个祸害,沾谁谁倒霉。”他是在暗示阿木古郎不要把朝政上的争端引到赵无垠身上,毕竟这人也是个祸害。仗打了这么多年,蒙古里没有一个不恨他的,出个门光口水都能被淹死。
第二天,阿木便没有再过来。思勤感叹,能当王的人果然不一般,这撕心扯肺的感情说掐死就掐死,人说不见就不见。
第四天,赵无垠情况好转,呼吸声匀了,脸上也有血色了,思勤就知道,人活过来了。毕竟年轻,身体也好,活气儿回来了,过不多久就会醒了。
第十天,院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思勤掀开帐子出去,看到的是三重把守的重兵,连房顶上都布满了人。他推开院门明知故问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那身着甲胄的蒙古兵面不改色呵声道:“狼王有令,这个院子除了思勤公子谁也不能出入!”
思勤扫了一眼院子里乌泱泱的人,愤愤道:“这么大点院子都不让出门,他要把人憋死?!”说着他转身去找阿木古郎算账。
思勤并不知道,在屋顶上埋伏的弓箭手里,有一个长得极像蒙古人的梁人。在他走后偷摸下了房顶——薛鸿飞。
按照计划,在刺杀魏王、北伐战败之后,李啸倾掌控了朝廷会第一时间把他调回金陵。但是后来得知金陵失手,他本人也已经暴露,不可能再隐藏在大梁的队伍里,只得被迫无奈跟着阿木古郎来到了漠北。
不管是因为当初被袁址降职调离京城,还是后来一直被赵无垠打压不起重用,薛鸿飞作为李啸倾的一枚棋子,都不可能放过魏王。
此刻他偷摸下了房顶,掀开了门帘,就看见了病榻之上的赵无垠——昔日风光无限的魏王爷,而今奄奄一息。薛鸿飞冷哼一声,想着若是就此给他一刀,阿木古郎一定会追究,阿木前几天天天来守夜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了。况且还有思勤在侧撑腰。
凡是重要的人物,都不能死的太草率,包括敌人。这是李啸倾教他的。
薛鸿飞从怀里掏出一白瓷瓶,白色的粉末迅速化开在水里。他听闻魏王已经恢复了知觉,过不几天就醒了,如此给他灌下去怕不会乖乖听话,还容易打草惊蛇,于是眼睛挪到了他胸前的那一摊红,不由分毫的倒了上去。
赵无垠疼的皱眉,蜷缩着手指,徒劳无功的想握紧。但没多久便失去了知觉,再次沉睡下去。
第35章
思勤愤愤的归来,和阿木的谈判最终没有得逞,阿木古郎唯一退让的就是:“那给他换一个大一点的院子,这样总不会被憋死了吧!”
蒙古人都是野蛮人,这话一点都没错。
而当他开门而入,看到赵无垠惨白将死的一张脸,再一搭脉搏时,自己的心也瞬间沉了下去,脸色不比床上的人好看多少。他眼睛扫过四周的桌椅,扫过上面的汤碗,从床头的匣子里掏出一粒红丸,掷了进去,那残余的水渍像是活了过来,蒸腾出浓密的白沫,最终燃烧着散发在空气里。思勤打开门,阴沉着脸吩咐左右道:“去把阿木古郎给我叫过来!”
小士兵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不多久跑过来说:“狼王正会客,暂不见任何人。”
思勤把门摔得哐当响。
一刻钟以后,他再度开门:“那你去告诉他,今晚我要睡在这里!”
小士兵一脸疑惑的再度出发:似乎思勤公子睡在哪里,狼王从来没有管过。
这次那个小兵干脆没有归来,被阿木古郎给扣押了。
直到半夜,可能见里面的灯还是亮着,阿木古郎才屈尊过来一趟。进门的第一句话便是:“叫我过来干嘛?让我撤兵是不可能的,你想都别想……”
话未说完,等他看到思勤如死尸一般僵硬的脸时,自己先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的人”,思勤没好气的说,头向赵无垠偏了一下。
阿木对这一句“你的人”颇为受用,神色也跟着缓和了许多,“你不是说没有生命危险了?是谁口口声声担保,醒过来只是时间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