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39)
“大男人还带簪子做什么?”他说的一脸的嫌弃,好像这样就能压住血液里激越的恍惚。
“这是我娘的”,赵无垠说,“我临走前她送给我的,说是睹物思人,让我想她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亲情是共通的,阿木古郎语气软了下来,“带兵打仗很不容易吧,十年里也就回家两三次。”
赵无垠突然沉默下来,身上那股子神朗气清随着他这一句话瞬间烟消云散。
“像我们这种人,每一次离别,都将可能是永别,可不得早点把都遗言留下嘛”,就像他每一次出征,都会把遗书拟好一样。
在刀尖上行走,保不准哪天就割了脚、赔了性命。
黄花一个劲儿的舔他的手,将他从思绪里拉出来。那些朝堂之上的斗争,不顾一切态度的强硬的抵抗,都不如这么一个安心怡人的夜晚。赵无垠笑着揉它的狗头,闻它身上的狗臭气。
以身作垒,等他的羽翼成熟,大梁四境坚固如铁桶,他大概已经化作了其中一块砖石。
阿木古郎看着他说:“将军,你这一生可遇到过知己吗?”
赵无垠摇头道:“从未。”
“我不算?”
“呵呵,你不算”,他嬉笑着回答。
阿木古郎真不算,对他来说,阿木古郎只是一介放羊郎,他们从始至终努力的方向就不一样。一个是普通牧民,他是统治阶级下的被保护者,可以安稳度过余生。一个却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不一样的命运,纷杂的经历和身上厚重的责任,使得他只能向死而生。每次踏入这片疆场,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我真伤心”,阿木古郎敷衍着说,“哎呦,伤心死我了”,他捂着胸口滚倒在白草丛里。
赵无垠斜眼笑看着他,又灌了几口水酒,“明天开始不要再来我的地方捣乱了,你若是有事想见我,可以让巡查兵告诉我一声。”
阿木古郎闷闷地“哦”了一声。
回到蒙古包,思勤正坐在矮几前喝闷酒,“你怎么跑这来了?”
思勤斜晲着他阴腔怪调道:“怎么,放任你和你那小王爷谈情说爱去啊?”
“别胡说!”阿木古郎瞪起眼,一副要吃人的野狼样。思勤却一点不恐惧。
“得了,少爷我这方面的经验比你足,连这都看不出来?况且,我还不了解你啊”,思勤盯着他揶揄了几句,看他仍是那一副吃人样,顿时感觉了无情趣。
“算了,不和你闹了,我来是有正事要说的。我逗留中原的这一年发现一个很重大的问题。”
“你说”,阿木松了一口气,坐下给自己倒了一碗茶醒神。
“大梁内有一个民间组织,我初次发现他的踪迹是在黄河以南的澎湖,叫红蝉会。这个组织,怎么说呢,很邪乎。”
“哪里邪乎了?”
“唔……它是商人的集结地,可能和澎湖的地理位置有关,正好处在黄河的交通要塞上。可是它又有众多的普通百姓信徒,甚至还把手伸进了朝廷。”
阿木古郎茶碗顿住,静静听他说下去。
思勤说:“我追查了很久,可是它就想一条蛇一样,毫无忌惮的任凭你发现踪迹,但是转眼就能在你眼前,消失的干干净净,连个影子都寻不到。”
阿木古郎说:“照你这么说,大梁内乱还挺厉害的,凭他们自己窝里斗也能给斗死。”
“那倒未必,江南的金甲水师从建军到训练不过一年,在最近的一次对抗大燕的边境军的战争中就已经大获全胜。听说领头人是个疯子,狠起来连自己都杀,打一次败仗就切断自己一根手指头。他敢和魏王爷抢手下,还敢当众辱骂皇帝耽于美色不作为。梁帝闻言气急赐他一死,他正打着仗呢,号令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后来打了胜仗,功过相抵,这才保住一条命。”
“那……魏王爷怎么处置他的?”
思勤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他,阿木古郎脸色空白了半晌才明白他这表情的意思,刚要怒目而视,思勤又像没事人一样说下去了。
“魏王嘛,听说传书过去按照军纪处罚了他一顿,堵着嘴打了几十板子,还罚他三天不许吃饭,省得天天吃饱了没事干。总之,搞得他再也没敢嘴碎过。他没什么架子,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何况那人仅用一年就把金甲水师训练到这等程度,他喜欢还来不及呢,这都是做给皇上看的。”
思勤酒足饭饱,正要拍拍屁股走人,“你可有什么吩咐没?”
“没有,回去养你的马吧。大梁那边……先观察观察动向。”
思勤点着头掀开帘子,实在没忍住回头冲他说:“你说你看上谁不行偏偏看上他,做什么给自己找不自在?他知道你的身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