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风波(38)
那几年或光辉或晦暗的人生,注定只是一片浮光掠影。连大半人生都是大同人的小矮子也这么认为,他一个当了几十年梁人的老头子,还在不舍得些什么?
“可我们已经没有选择人生的权利了”,这个傻小子还不知道今天自己签下的那封手书的含义,估计里面的字儿他都没认得全。
任远之站在繁闹的市井中,五指抓着太阳的光辉,“人的灵魂能待在黑暗中,而且披上死亡的阴影。”
--------------------
人的灵魂能待在黑暗中,而且披上死亡的阴影——牛虻
第18章
正值盛夏,官路上来来往往,马蹄子溅起的尘土糊人一脸。一穿着粗布褂子挑着篮子卖茶水的驼背老人走到思勤身旁,“这位公子,天干酷热,来碗茶水歇歇脚吧。”
思勤掏出一枚铜钱递给老翁,老翁放下担子给他倒茶,身后有一队行脚商慢慢走过,“公子,太原城吕氏一家已经安排妥当,黑鬼把他们安排到了金陵,还是开药铺。”
思勤接过茶碗喝了一口,“金陵城里暗线还不够多吗,安排到那儿去做什么?”
老翁不动声色的说,“黑鬼想在宫里打下一名暗线,据他所查,澎湖县有一私人社会,势力已经扩展到了金陵。”老翁将他的葫芦灌满,“此时正值金陵城选秀宫女,他挑选了几名可靠的人,打算送进去,空出的缺,正好要人补上。”
思勤指尖摩挲着碗底,良久才道:“让进去的妹子当心些。还有,注意一下那名姓李的太傅,信在他手里。”
“是”,老翁收回茶碗,朗声道:“多谢公子打赏”,挑起担子继续吆喝着卖茶去了。
近日官路上格外繁忙,不时有华贵的马车经过,时而掀开帘子露出一张描眉画眼的脸,浓妆淡抹、各不相同。
果然是宫里选修,思勤心道,就凭这一点,这皇帝的宝座就值得让人挤破头颅。于是他又想起了那贪得无厌、忒不是东西的二皇帝赵无垠,以及自己那可怜的鹰。养了十几年呢!
此时的赵无垠踌躇满志的准备收复北境十七城。坐镇军中帐,每天不是与兵书打交道,就是与利剑打交道。为了一个太原和蒙古,他们耗费数年数月,每时每刻都在训练和模拟战争,就是为了那一刻的到来。蒙梁之间,注定一战。
骑兵勘测完地形,将新的手绘图呈上,赵无垠接过图纸,在沙盘上做好标记。骑兵却还不肯离去,拱手道:“王爷,近日塔瓦里附近有蒙古人越过边境线,我们见他是牧民,也不好多说什么。可他前几日竟然已经下得山来了,我……”
“按照规矩,轰出去”,赵无垠头也不抬的说。若是在其他地区,岳池半步也没什么,可这里是军事驻地。
“可他和您认识,还是您的朋友”,侦察兵为难的说。
赵无垠抬头疑惑的看了他一眼,遂想起了什么,“你先下去吧,我今晚去看看。”
白草疯狂的生长,群羊把山啃秃了一小片,夜里的冷风一吹,撑的只能聚堆取暖。连狗都困了,蜷缩在他的脚边闭眼打哈切。
阿木古郎坐在石头上,摸了一把黄花糟乱的狗毛,看着塔瓦里倒映出的天上的圆月,疑是银盘落水中。
黄花突然警惕的抬起头,盯着南边的方向,继而站起摇着尾巴,疯狂的吠叫起来,不时有被吵醒的羊群“咩”了几声。
赵无垠提了一把随身配剑,穿了一身利索的黑色便衣,身形从山下探出,身影逐渐清晰,像是从月光里走出来一般。唯有头上的白玉簪子反射的光亮的惊人。
阿木古郎盯着他,看他越走越近、越走越近,突然感觉有点不自在,随手拿起一块石头扔进水里,砸碎了那一片亮的惊人的圆月。
赵无垠走近坐在他身边,塞给他一个酒葫芦,自己先敬了一个。黄花兴奋地凑近他怀里,疯狂的摇尾巴,好像见了多年不见的亲人一样。赵无垠搓着它的狗头给予它热烈的回应。而一旁的阿木古郎却一脸的怨愤,僵在一旁一动不动,像是泥塑一样。
赵无垠看了看他腿边的酒葫芦,揶揄道:“怎么,我还没开口找你算账,你倒先给我甩起脸子了。”
“你找我算什么账?”阿木古郎不解的看着他。此时他的脑子一定是锈住了,才会如此不解。
“你越过边境,使我手下人为难,他们今天请命,让我亲自来赶你走。”
“那不行,那我羊吃什么?山北边都啃秃了”。
“啃秃了你就不知道换个地儿?非得在这一片牧羊?”
阿木古郎被堵的没话说,转过头端详起他来,从眉毛到鼻尖到嘴唇,那亮眼的簪子很快吸引了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