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37)
武烈帝的脸色愈加难看。
这时帘后传来一阵细响,陈之微霎时警惕:“谁?”
窸窸窣窣,一条被火烧过满是丑陋疤痕的狐狸尾巴先探了出来。
“涂山?”武烈帝眉梢微微一扬。
第17章
这一年的金陵春色似乎格外短暂。
才四月中,连绵雨水并没有带来清凉,反而使偌大京都变成一个蒸笼。人置身其间,便觉有无数燠热黏连的牛毛细针刺破皮肤,渗透肌理,心情也越发浮躁起来。
难捱的春夏之交,一个不大不小的消息仿佛惊雷,撼动了胤人沉闷无趣的漫漫长日:
武烈帝决意在太庙前对灵鸟施行洗灵之法,以平朝中物议。
这个消息之所以说大,是因为有胤一朝,除了需天子亲临的六仪之礼,鲜少再有惊动太庙先祖的大事。
之所以说意料之中,则是因为替灵鸟喊冤的声浪早已远播山东、直隶。各地归降派,尤其与汉藩关系密切的一帮人,恍如惊弓之鸟般群起抗争,说什么也要皇帝给个交代。
时隔数月,蓟州哗变又有了易地重演的趋势,只是这一次,锋芒所指却换了旁人。
行刑之日很快就到了。
褚氏宗亲到得齐全,这几日上蹿下跳闹得最凶的藩地旧臣也赫然在列。江阶不住擦着汗,太庙威严甚都的气氛无形给了他一种压迫感。
他陡然有些后悔,此番一而再再而三地进逼,是不是失之冒进?都怪那个无端入梦的和尚怂恿。
“圣上驾到——”
脑袋昏沉的君如珩循声抬起头,隔着玄衣纁裳的武烈帝,一眼捕捉到身着月白色襕袍,腰系狩猎纹带銙的太子殿下。
他还是那么干净,像一轮白俏的月,悬在可望不可即的山巅。
君如珩突然庆幸闻坎大发慈悲给自己换了身衣裳,眼下的他看起来不体面,但至少不那么狼狈。
这令君如珩有底气朝褚尧的方向露出个宽慰的笑,然而他惊讶地发现,对方少见地在这种公开场合架起了琉璃镜。
东宫该不会认为,这是他们的最后一面吧?
君如珩笑容酸涩,心头不合时宜地潜生出一股暖意。
“行刑。”武烈帝言简意赅。
仙风道骨的谕松真人应声走上祭坛。
所谓洗灵,是针对那些混沌未开的灵识,借助天雷之力强行破开灵府。雷火涤清内里蒙昧之气,就好比用割骨刀剜净体内的赘余增生,还原灵肉本来的模样。
谕松真人而今还要多一步骤,便是将君如珩的灵识剥离,置于水镜之中。
凡此种种,轻则损及发肤,重则伤害根骨,将离曾道“不啻死过一回”,绝非妄言。
血为媒,符为引。
三炷青烟通天贯地,天色很快暗了下来。成片的雷云从四面八方聚合,层层堆高,深浓处犹如被一滩墨色从内而外地浸透。
日晷指针正延向午时,眼前早已如永夜般骇人。群臣忽然陷入死寂,此起彼伏的喘息间压抑着极大的不安。
无人知道将会发生什么,对未知的恐惧像瘟疫一样蔓延开,人们心头不约而同划过两个字。
天谴。
谕松真人戟指向天,一声语意不明的厉喊过后,不祥的电光长追直下,耀得眼前雪白一片!
君如珩耳边炸开巨响,那瞬里,声光电的刺激让他五感顿失。他在短暂的麻木里剧烈抽搐,口枷也不能阻止利齿咬破舌尖,一抹殷红顺着唇角缓缓流淌,打湿了前襟。
又是两道天雷。
君如珩猛然仰颈,极端绷紧的皮肤下,似乎能看见鲜活的动脉在有力跳跃。
褚尧坐在圈椅里,上身微微坐直,镜片后的眸底涌动着一丝情绪。
武烈帝俯瞰一眼,颇感意外:“看不出来,东宫竟对一只鸟雀上了心。”
闻坎也跟着转过视线,观察着稍纵即逝的表情变化,眼神逐渐冷凝。
“殿下不是在担忧,”闻坎仔细分辨道,“他是在兴奋。”
君如珩曾如死寂之地的识海忽然开始翻波。
从蓟州兵变起,蛇女,石螟蛉,再到怪物窃据褚临雩身体的那个可怖之夜。
记忆加速回流,越来越多的细枝末节涌入脑海——
早在他落入燕王彀中之前,灵鸟就已在人间游荡了许久。他没有记忆,也未知来处,像是一缕游魂,每日睁眼第一件事,就是想着振兴不知沦落成什么样的灵界。
尽管他脑海里对于灵界的概念,始终只有一团疑影。
灵鸟似乎在不断地失忆,而上一回失忆,恰好发生在月圆之夜后,他被送到褚尧身边前的那段时间。
君如珩迫切需要把轨道往前再推一些。
飞沙走石,疾风挟雨。
君如珩湿透的发缕紧贴脸颊,苍白的脸色和被鲜血染红的冶艳的唇,雨水冲刷过他微微战栗的睫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