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44)
众人唬了一跳,这才发现,刚刚密谈的时候小虞殊一直偷偷猫在房中。
褚尧不忍苛责,抬手柔柔地盖住他发心:“殊儿说什么,这话是谁教给你的?”
褚云卿心头一惊,刚想出言解释,虞殊已爬上东宫的膝面,边蹭边显摆似的道:“卿哥哥和小神仙说话时,殊儿就藏在花盆后头,他们一个都没发现我!我听小神仙说,说灵界有个什么地方来着,皇室宗亲不能随意走动,还说,哦对了,终归是人灵有别......呜呜!”
闻坎一把捂住奶团子的嘴,把人强行从褚尧身上扒下来,干笑道:“孩子嘛,东一耳朵西一耳朵,听个话也听不全,殿下千万别往心里去。”
恰此时,窗上啁啾一声,一只黄雀扑棱着翅落在台沿。
黑豆般的眼睛,定凝着褚尧失魂落魄的面庞,一瞬不瞬,既冷漠,又充满了嘲讽。
褚尧着了魔地无法挪动目光,他甘愿沦陷在这样的注视里,恨不能把心底埋藏许久的追悔、思念都捧出来,接受对方最无情和最不留余地的审判。
一年多来,他做梦都不敢奢望能得到那人的原谅,只希望有个机会赎偿自己的罪孽。被鞭打被凌虐,皮肉被撕去、关节被砸碎、眼睛被刺瞎,只要行刑的利刃握在那人手中,他尽可以拖着一副残躯坦然表示,自己甘之如饴。
而不是午夜梦回时分,痛悔交织的呓语只有冰冷的骸骨知晓;
也不是被问及“是否放过河灯”时,连呼吸都不乱一下的无动于衷。
褚尧运起全身力气,面带惨然地伸出手,那鸟雀却把一双冷酷又迷人的眼睛眺向远方,又一次从他的指尖解脱。
那一刹,喉头的滋味终于化作实质,生生从嗓子眼一直腐蚀到脏腑。褚尧疲惫地合上一双眼,任惊呼声与孩童的哭喊簌簌坠入耳际的黑暗。
灵场错乱的确只对灵有效不假,但东宫身体里残存的同心契,却让他一介凡胎跟着吃了不少的苦头。
早在一年前,闻坎就曾对他说过,可以彻底剔除掉那点契文残根,永绝后患。
但这叫褚尧怎么舍得?
假使,他是说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成真,他须得是第一个感应到此事的人。
而就算天意不肯垂怜,那道与骨血融为一体的契文,亦是他们曾经亲密无间的最后的象征。
“阿珩......”苦痛火一般燎烧着躯体,褚尧仍不忘把那人含在口中。
和着药。
昏沉中,他恍惚觉得有人抵开了他紧抿的牙关,汤药一勺一勺灌下去,如甘霖,短暂地浸润了他早已龟裂如皱的心田。
“阿珩。”他睁开眼,一道玄影坐在床头,眼罩摘了下来,他终于见到那双令自己魂牵梦绕的眼睛。
这是数日间,褚尧第一次由衷地笑出了声,嘶喘着,声带就如被割碎似的不忍卒闻。
“阿珩,孤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君如珩见他醒来,放下药盏,起身施礼道:“听闻殿下病笃,小道心中甚是过意不去。望您好自珍重身体,宗亲乱治,还得仰赖您坐镇指挥。”
褚尧死死攀着榻沿,一股莫可名状的强烈惧怕从含情眸里爬出来,几乎要压垮那具千疮百孔的病躯。
“阿珩,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肯看着我?”
君如珩不回答也不抬头,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着,褚尧极力也无法触碰到他缁衣一角。
终于,褚尧颓然放弃了挣扎,他躺回榻上,灯烛幽幽之间,如同一片碎掉的月光。
君如珩默立片刻,还是靠近床头,替褚尧掖好被角,放下帘子,移走了油灯。他一如既往为他料理好病中的一切,却唯独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在病榻前守着他醒来。
“阿珩。”
君如珩转身的动作一顿,一只手从后牵住了他的道袍:“等此间事了,你能——”
憧憬许久的愿望哽在舌根,对面那双眼中的漠然灼伤了褚尧的双目。
他缓下语速,尽可能让自己看上去就像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你能,留到寒食那天,与孤同去河灯会上游览一日吗?”
已是近乎卑微的愿望,不求长久了,哪怕一日也好。
“殿下,我不是告诉过您,我的过去乏善可陈,连灯座都没挨上过几回。”君如珩脸容半回,侧脸写尽了无奈。
然而下一秒,他又笑起来,豁达地宽慰着难掩失望的东宫:“再说,放河灯还是得和心悦之人一起才好,殿下相邀,我若贸然应了,来日您爱妻追问起来,要我怎么跟人解释?这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