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43)
他霎时痛咳不止,恹恹病弱的脸颊泛起不健康的酡红,冷然地说:“如此歪门邪道,岂能为世俗所容?难道就无人过问吗!”
褚云卿声调陡地降低:“乱世饥年,人如蝼蚁,命如草芥。那纸卖身契一签,姑娘的家人也就默认,自家女儿从发肤到性命,都一并发卖了。事后不敢追问是一件,但说到底,还是无人在意罢了。”
他话末的叹息,如同幽灵般回荡在众人心间。闻坎借喝茶掩饰掉颊边绷起的细筋,将离则埋头把炭盆拨了又拨。
“如此说来,所谓商队失踪的怪事,只是为了掩盖利用活人炼丹的勾当,幕后之人也算煞费苦心。可孤有一点不解。”
褚尧将暖炉换了只手渥着,另一只手食指轻点供状:“如此严防死守,怎就让一个下楼倌人探去了所有秘密,还能全身而退呢?”
褚云卿面不改色,说:“那是因为该女子的挚友以性命相搏,替她争得了一线生机。”
褚尧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似是相信了。
就在这时,闻坎翻看着卷末附页,忽然咦了声:“侯爷方才说,有孕的女子只有小部分能诞下胎儿,可是纸上写的这些?”
褚云卿道正是。
闻坎的表情顿时有些耐人寻味:“桐庄、禹山、聊县……这些女子的乡贯,都在蓟州界内,从前似乎是蜂云谷的地盘?”
迟老谷主尚在世时,因其高超医术颇受今上信赖,蜂云谷几乎肩揽了大半个太医院的职责。迟家在蓟州一带的声望很高,迟墨曾令门下弟子于桐庄等地设有医堂,专为当地贫苦百姓免费问诊散药。
“武烈十三年,蓟州之地爆发了一场大的疫灾,其中尤以女童受害最深。蜂云谷举全谷之力尽心救治,奈何疫病来势汹汹,散播得极快,便是迟墨派空了所有弟子,也无法遏制疫情的发酵。
眼看蓟州就快到尸横遍野的地步,老谷主不惜违拗祖训,打开了被奉为蜂云谷圣地的珍室。那里头贮藏着迟家世代相传的奇珍异草,有很多便是皇帝也无缘得见。迟墨下令将那些已有了灵气的药草研磨碎了撒入水源中,由是才从疫魔手中救下了患病的女童。”
褚尧灵光骤闪,忽然明白了他想说什么,“你的意思是,那些最终被允许诞下胎儿的女子,都是曾经饮过灵水之人?”
“正是,”闻坎神情倏忽严峻起来,“假如充当炉鼎的母体自带少许灵根,那么产下的胎儿就不止对人有用,更能延长灵的寿命,这在修仙界,叫作鬼太岁,”
这才是关窍所在!
褚氏宗亲利用官营妓馆的特权,大肆搜罗贱籍女子哺育丹药,又从中筛出那些自带灵根之人。这一举动恰巧验证了,宗亲之中的确有灵类滥竽充数的冒牌货不假。
至于迟笑愚。
褚尧终于明白谨慎如他,为何义无反顾地带人直入千山窟。因为囚室的那些女子,皆因老谷主当年善念,方才阴错阳差地沦为旁人的案上鱼肉。
身为神医世家的继承人,他岂能容忍父亲的一腔赤诚,反成奸人作恶的引子。
“小侯爷。”褚尧寒声,“既然望花楼的秘密已经大白天日,草菅人命、煽动□□,桩桩件件的罪名,足以将那些首恶立斩不怠。孤以督军之名命你,即刻整合三州兵力,荡平宗亲之乱!”
褚云卿眸色一凛:“臣弟领命!那千山窟里的女子……”
“将离,”褚尧取出袖中令牌,“东宫五千人马已在潞城郊外集结完毕,全数交与你指挥。务必将受困女子全须全引地救出来,另则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锦衣卫。”
二人慨然应声,褚尧强忍着咳意抿了口茶,就听闻坎在耳边道:“殿下,虽说这千山窟的怪谈一多半是夸大其词,可结怨炼煞终非小事。牵涉到灵界,您看是否要同灵——呃,羽耀道长通个气?”
茶水淌过喉咙,针砭似的刺痛,褚尧抬头看向刚传过话的褚云卿,后者忙道:“事涉褚氏宗亲,道长说,该由殿下,全权做主。”
闻坎不满开腔:“便是不欲插手人间事,那殿下呢?再怎么说,殿下负伤,也是因为护着他,于情于理,他总该来瞧上一眼吧?”
“天魁星。”褚尧沉声打断了闻坎的抱怨。
褚云卿觑着东宫脸色,小心地说:“道长说,您有恙在身,他不便叨扰,等您好些,再回话不迟。”
褚尧喉间异物感更加明显,嗓音忽然有些干涩:“他真是这样说的吗?”
褚云卿正踌躇着不知如何开口,一个故作老成的小奶音冷不丁响起来:“人灵有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