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入病弱反派心尖后(125)
说到这里,闻坎猝不及防噤了声。
茶盖“叮”一下磕出脆响,褚尧的脸陷在阴影里,分辨不出是何表情:“大人猜到了。孤差点,也成了被寄生的受害者。”
这话闻坎不好接,也接不了,只能低头默默饮茶。
“继续挖,断不能容这等妖僧再继续逍遥法外下去。”褚尧沉声道。
闻坎仓促咽下嘴里的茶,在苦味里别有深意地打量起褚尧,对方有所察觉,问道:“怎么了?”
闻坎嘿然一笑,掸掸袖,站起了身。
“无他,只觉得殿下如今说话的口气,像极了一个人。”
褚尧浅啜了口茶,不动声色地岔开话题:“孤既然要做这天下的主君,首当学会见贤思齐。禁足一年翻遍了大半个胤史,说话做事有先祖的影子,也不足为奇。”
闻坎未置可否,摸着胡子慢慢道:“殿下急于找到此人,当真只为社稷安定?”
褚尧抬头定定地望住他,眉间坦荡:“那是自然。”
闻坎捋须的手顿了顿,忽就笑了——太子殿下和老于刑讯的酷吏到底不能比,他不知道,真正的坦荡不需要通过长久的对视来表达,那反倒成了心虚的佐证。
“尧哥哥,尧哥哥!”虞殊兴冲冲地从外面跑进来,趴在褚尧膝头撒娇,“他们说宫外每逢初一十五,都会放河灯,殊儿还没见过呢,你带我去好不好?”
河灯,深谙内情的闻坎眉心一跳,忙拉住他:“小世子啊,几盏灯有什么好看的,这会街上人挤人,更嫌聒噪得紧。不如随我到内廷,再看一场审讯如何?”
虞殊想起上回躲在尧哥哥袍袖下听到的惨叫声,就忍不住浑身发抖。
褚尧见状,不得不出言阻止:“罢了,左不过憋闷这些时候,也该出去走走了。”
虞殊两眼放光,得寸进尺地又提出新的要求:“那我们也做一盏河灯,晚上拿出宫去放吧。”
褚尧的笑容便在这句话里彻底淡去,他别过了脸,凝视着窗外碧空万里,四方高墙和过往十数年并无分别。树影如渺,黄叶落尽,空无一物的枝头连声鸟叫都听不见。
按说他早已习惯这样的安静,可今日不知为何却觉得太静了,静得甚至能听见从心底泛上来的叹息。
良久,褚尧和着那声叹息,似要把胸中积攒多时的郁气吐泄一空,摇头说:“尧哥哥,不会做河灯,从来都不会。”
……
这一晚,墨蓝色的天幕拱出了一轮满月,光辉流泄,照亮人间好景。
古洛河畔依旧是人来人往,车马如云,褚尧那身白衣,在五光十色的街头依旧显得落落难合。但此刻已无人迁就他的脚步,相反,他不得不把全副精力都放在提防虞殊跑丢上。
小家伙过惯了放养的生活,在宫里憋坏了,出门跟泥鳅似的专往人堆里扎。
褚尧逮了几次后突然发现,要想追上前面人的步伐,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
虞殊今夜不知第几次被人揪着衣领提溜出来,看着东宫默声不豫的表情,花猫一样的脸上挤出讨好的笑。
“尧哥哥别生气了,殊儿保证下次不乱跑就是。”
褚尧眉心微蹙,从袖里取出一小段红绳,上下打量,娃娃手臂太细,瞧了半天只好绕在腰上。
牵住绳子一端,轻声道:“缠住,就跑不掉了。”
虞殊霎时泄气,老老实实跟在褚尧身后走了一节,忽然扯住绳子:“尧哥哥快看,那有一个飞镖摊欸!”
“诛心者重彩,封喉者截半,是一次,一次十镖!”
褚尧下意识看向镖靶,发现上头的画像已经换了人屠王的样子,摊主还在卖力吆喝:“谁若能蒙眼取中,彩头再添一倍!”
围观的人群指指点点,显然都对那彩头动了心,却无一人敢贸然尝试。
虞殊费劲扒着前面人的腿肚子,好奇向里打量:“蒙上眼还怎么投镖?尧哥哥,”他问,“你见过吗?”
话音未落,只觉腰间红线倏地一动。
虞殊回过脸,见尧哥哥把手捏得很紧,指甲深深嵌进了肉里,虞殊瞧着都替他疼,褚尧却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而那张脸上流露出的茫然神情,是虞殊做梦都想不到会出现在他尧哥哥身上的。
任何时刻都仿佛成竹在胸,给他讲解课业信手拈来的太子哥哥,居然会因为这么一个小问题犯了难。
虞殊突然好想叉会腰。
这时候褚尧拍拍他骄傲的小脑袋,唇边笑意轻得几乎看不见:“尧哥哥也没有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