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夜归人+番外(18)
贺青这才微微蹙起眉,“先生,我手疼。”
“怎么不疼死你。”
因着前途难料,常异又才发过宿疾,几人一商量,决意休整几日再赶路。
某日夜里,常异怀揣心事,辗转不能成眠。
“师父怎么还不睡?”桑枝小声嘟囔。
“没事,桑枝乖,师父出去透透气。”
月色通透如水,常异心绪大好,便在阶前小坐。院中杂草丛生,随风搔动着双膝,常异随手折下半根,心不在焉地把玩。
未几,桃香出门来,手里端着空碗和一盏小灯。
“夜里凉,先生还是早些休息吧。”
“桃香,你说他伤都好了,为何不回家,非要留在宣城。又为何改了主意,跟着咱们走?”常异拄着下巴。
“先生说的是贺公子?”桃香坐到他旁边。
“你说他不会在西魏有什么宿敌吧?眼下跟着咱们回西魏,万一被捉个正着,岂不是我害了他?”
桃香神色一变,“贺公子,他是西魏人?”
“是,你怕他吗?”
桃香想了想,点点头,又摇摇头,“起先有点怕,可他冒险护我们出城,我就不怕了。夫人说,有些人嘴甜心狠,有些人面狠心善,贺公子只是看着凶,其实是个大好人呢。”
“那他要是杀人不眨眼呢?”
“杀的肯定是坏人。”
“我明白了。”常异神色复杂。
“先生,我看贺公子很看重先生,先生一生气,他脸色都变了……”
常异恍然大悟,心道:到底是少年心性,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先生为何这样看我?”
“你来之后,他同以前不大一样。”常异说得隐晦。
“这……说不定贺公子是想家了。”桃香似懂非懂。
“也是,他家在西魏,你也要去西魏,一起留在俱州也不错。”常异抬头望天,发觉一缕阴云遮蔽月光,不免有些扫兴,便将那半根草叶扔了。
桃香抿了抿嘴,“先生是拿我寻开心么。”双手不自觉绞着衣袖,小心翼翼问他:“那先生呢,会留在俱州吗?”
“我就不留了吧,漂泊惯了。”
“那先生是要回宣城吗?”
“或许吧。”
要是贺青留在俱州,他也就无所谓去哪了,走到哪算哪,飘到哪停哪,或许路过宣城,也会回去看看。
桃香落寞地叹了口气,“先生要是得空,就常到俱州坐坐。我要好好招待先生,也算偿还一点恩情。”
“这不还没到俱州吗,说不定到了俱州,我也不想走了呢。”常异笑了笑,“就算走了,到哪儿我也记着,天下之大,我不光有师父师兄,还有个妹子,有个义女。”
桃香抿着嘴笑,二人又闲聊几句,各自回房睡觉去了。
阴云围着月亮打了个转,又匆匆散去。地上那半根草叶被人拾起,轻轻放在掌心。
贺青的眼皮狠狠跳了一下,握着半截蔫巴巴的草叶,冷笑一声,摔门而去。
“先生可算醒了。”
一觉睡到日晒三杆,常异浑身都舒坦了,懒腰抻到一半,见桃香面色焦急,忙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乱军?还是梁魏又打起来了?”
“不是,是贺公子不见了。”
常异心一沉,又丢一个?
是日天高气爽,常异在院中枯坐半天,眼看天色渐晚,贺青还没回来。
“要不我去找找吧。”桃香坐不住了。
“你一个姑娘家,碰上乱军怎么办。再等等,他要是还不回来,明日一早,咱们就走。”
“万一贺公子遇上麻烦,羁绊住了,回来找不见我们可如何是好?”
就凭他那个身手,没个百十来号人帮衬,谁能绊得住他。
“那就留封信。”常异起身打点行囊,“开战之后,流民都聚在近郊,跟着他们走,或许能找到门路出关。车马都弃了,你那些宝贝都要藏好,这世道,流民不会守规矩。”
天幕渐暗,常异同桃香一起,将驿馆里的存粮都蒸煮做熟,晾凉了装好,早早和衣而卧。
因着唯一能打的贺青不知所踪,余下四人便又挤到一间屋里,方便照应。
桃香带着一大一小俩孩子睡床,常异则搬了把摇椅睡在窗下,眼合上,耳朵却支楞着,睡得十分不安稳。
约摸过了午夜,窗外墙根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常异大气都不敢喘,强撑着镇定,一手摸到藤椅下。
来人轻手轻脚开了窗,像是没站稳,“腾”地一下砸中装睡的常异。
直砸得他心肝乱颤,手一抖,刚拿起来的柴刀“当啷”一声落地。
桃香一个激灵坐起来,“怎么了先生?”
这下是真装不下去了,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常异咬牙睁开眼,同身上这人一对视,心尖猛地一颤,百味杂陈地松了口气,“没事,进来只猫,砸我脸上了,你接着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