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帝难养(58)
怎能学他这般苦行僧呢?
叶羁怀笑着摇摇头,换了张纸,重新拿起笔,继续写字。
另一头,被以为正肆意挥霍人生的人正满身臭汗地从打铁房出来。
但路石峋根本来不及擦汗,随意系上衣服,就跑去找掌柜结账了。
掌柜给了他先前说好的工钱多出小一半,有些可惜地问:“小路啊,你今后真不再来了?”
路石峋认真思索了下,还有明年的生辰礼物,后年的生辰礼物,以后好多年的生辰礼物。
然而他成天看着院子里堆满宫里那个小太子对他义父的示好,他觉得要想比过那小子,他可能得换种法子。
路石峋于是摇摇头,答掌柜道:“嗯,不来了。”
路石峋揣上银子,跑到几个街区外的宝月琴行。
他早就打定主意,要给叶羁怀买一把琴。
老板看到路石峋进店,立刻上前招呼。
眼前的少年虽然看着年纪轻,穿着打扮也十分低调,可通身气度华贵,以老板看人的经验,一眼便知这定是哪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公子,万不能怠慢。
老板凑到路石峋身前,笑问:“小公子,来看琴呀?想看什么样的?自用还是送人呀?”
路石峋道:“我要你们这儿最好的琴。”
老板一听立刻乐开花,殷勤地将路石峋往里带。
路石峋在一面挂满了古琴的墙前站定。
他也不懂好坏,只问:“最好的是哪一把?”
老板立刻叫小徒弟踩着椅子从最高处摘下来一把,捧在怀里向路石峋介绍:“小公子,这把琴是纯桐木制作,音色手感都是最上乘,上漆温润爽滑,不信您摸摸。”
路石峋伸手摸了摸,他摸不出好坏,满心想着的只有他义父的纤纤玉手抚上这把琴时的模样,眉眼不觉带上笑。
但他又问了一句:“这把确定是最好的?”
那老板神色微微一顿,接着露出一个有些神秘的笑容,答:“那就得看小公子您,愿意出多高的价钱了。”
路石峋立刻道:“多少钱我都愿意出,我只要最好的。”
老板答:“好嘞,辛苦您等着!”
说完高兴地将怀里的琴递给小学徒,转身去抽屉里找出一把钥匙,进了里间。
没一会儿功夫,老板同小学徒一道,小心翼翼往外抬出来一方玻璃盒子,盒子里装了一把雕花古琴。
老板将玻璃盒在柜台上摆好,便邀了路石峋来看。
“这把琴是扬州最有名的师父所制,走了几个月水路送来京城的,您看这木头,是全杉木的,保存多少年都不会坏,您再看这灰胎,是鹿角灰!传音效果好,松透。我实话跟您说,这把琴一般人我不卖,我也不愁卖。今儿我是跟小公子你有缘,才拿出来叫您看看的,您觉着怎么样?”
无论老板如何夸,路石峋面色不变,只重复问那个问题:“确定这是最好的了?”
老板立刻道:“确定!确定!这不仅是我们店里最好的,全京城您都找不出第二把来!”
听了这句话,路石峋总算是放了心。
于是道:“好,就要这把。”
老板一听路石峋连价钱都不问,连忙乐呵呵地招呼小学徒过来包琴。
又问路石峋:“小公子,是差人送银子来,还是小的跟您回家去取啊?”
路石峋答:“不用,银子我带了。”说完就从怀里掏出他刚从打铁师父那领来的碎银子,往桌上一搁。
老板看见那些碎银子,还以为路石峋是想先付订金,便道:“小公子,这琴全京城就一把,您要是只交订金,我可不能保证,能帮您留着。”
路石峋却道:“我今日就要。”
老板这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不对劲。
但他仍旧怕得罪了人,便小心翼翼地问:“小公子,你的意思是,你只有这些钱,却要买我的琴?”
路石峋对金钱没什么概念,要不是给他义父买生辰礼物,压根就没想过赚钱这回事。
小时候在苗疆,他吃的用的都在苗疆宫廷,在大魏这三年,更是吃穿用度不愁,叶羁怀也从没缺过他东西。
所以他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如今在老板眼中,是如何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
路石峋疑惑问:“银子不够吗?”
老板终于忍无可忍了。
一旁的小学徒会了师父的意,抄起苕帚就要赶人。
路石峋一面往外退一面问:“那要多少银子才能买下这把琴?”
小学徒拿苕帚将路石峋一路逼到了大街上,才插着腰道:“穷鬼,说出来吓死你!给你看的那把琴值一百两,想买我师父最好的琴,等下辈子吧。”
说完就转身进了屋。
路石峋不甘心,正打算再进去一趟,余光忽然瞥见街角有许多人挤在一处看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