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4)
宫人的脚步声渐进又渐远,好像有一行人从外面快速路过。段钦尧没有听出来是谁,也许段钦尧根本没见过皇上,泫凰松了口气。
“是谁呢?”段钦尧又问一次。
虽然王妃有意保护,身在皇室的泫凰难免还是见到算计杀伐,从儿时至此,幸福和祸患,见光和背光,她都一同木纳的消化了。
泫凰摇头不语。
段钦尧坐的低,看着背门而立的泫凰,方才的雪地之上所穿的红氅已经褪去,月白的对襟下摆是化掉的雪水。
门外路过的侍女问起:“大人,要寻来泫宗姬吗?”
皇上的侍从亭魄平稳的回答声:“随她玩去吧,戒备森严的皇宫还能丢了不成。”
段钦尧看着她下摆垂地笼罩的阴影,好像裙袂是被阴影之地深处蔓延而上的脏水染湿的,恍然觉得平日里明媚的宗姬要被蛰伏于皇宫的怪物吞噬。
段钦尧有点走神,潜意识促使自己发问:“是谁不可说么”
“不能说。”泫凰告诉他:“说了我倒是无妨,但你就走不出去了。”
她不一样,段钦尧心里想。这跟平日里与凌淞吵架的泫凰宗姬一点都不一样,这个看起来更阴郁一些。
“诶对了?”泫凰终于离开那扇门,再站一会儿段钦尧都要怀疑她长在上面了。
段钦尧看着随意蹲跪在他面前的泫凰,问:“如何?”
“你方才的打更翠呢?”泫凰问:“要是忘在了佟府,我过会儿回家,让人去取回来帮你保管,免得被佟家洒扫时扔了。”
此时段钦尧父亲锦国公段成霖处境如何都未可知,母亲段姜氏分离前还掉了眼泪,整个锦国公府的命数都在闸刀之下,泫凰居然问起他的打更翠。
段钦尧撂下刚端起的茶碗:“泫妹妹,是我表现的太平静了吗?”
泫凰抓不住重点:“你叫我什么?”
“打更翠落在中乾宫后殿门旁白石底子上了。”段钦尧答自己想答的。
泫凰手搭在卓沿上,她微曲了下手指,段钦尧敏锐的感觉到她细小的动作,下意识看了眼,又问她:“你手腕为何红了?”
这就又回到了刚才跟谁说话异曲同工的问题上。
“没什么。”泫凰垂下手宽大的袖管就自然的盖住手腕,她下意识也瞧了眼段钦尧的,一看吓一跳,腕子上血呼啦的。
自己手的模糊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手红不红,有种自家烧塌了还问别人家灶坑冒烟的毛病修补好没的宽心。
泫凰叫了两次来人无应答,她站起身对他说:“走,带你去找御医。”
她拉开门,从门两旁横扯的封条与脖颈齐高,她回头看还坐在软垫上的段钦尧。
段钦尧看了眼封条:“恐怕不便。”
泫凰转回脸,抬手扯断封条,再次看向他:“防君子不防小人,禁忠臣不禁逆佞。如此看来忠义是你,反叛是我。”
廊窗半敞,冬日风过堂吹的枯黄封条乱飘,吹的泫凰打寒战。宫人路过看着断掉的封纸什么都没说,垂首快速路过。
丝毫不用怀疑,这里的事很快就会被父亲浔王知道。
正碰上从后妃娘娘宫里出来的御医,就手站在露天雪地上给段钦尧上药包裹了伤口,老御医年长体面,恭维国公府的少爷:“老朽前儿一回替古氏外的人看伤疾已经是十七年前啦。”
段钦尧行礼道谢,泫凰冻的发懵,出神时随口一句:“等你入赘古氏,当个驸马…”
老御医已经走远,段钦尧微怔。泫凰沉思片刻,又说:“我随口胡诌的,圣上还不曾有公主,就算日后有了也小你二十来岁,恐怕不能舍得跟你。”
段钦尧低头笑,狭长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是真心的在笑。
听荣王府学堂里的表弟姜禹谦说过一些关于泫凰的事,知道她从前不算机灵,甚至有点发笨,也是近几年才漂亮灵动起来,偶尔也会说点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泫凰怕他走丢,亲自将他送回去,才坐下歇了一会儿,拆掉了刚包扎好的伤口细看细闻了膏药渣子,正要拿银针探时门又被推开。
泫凰费力的端着那盆打更翠,问他:“放哪里?”
段钦尧伤口还敞着,看着她说:“随便放。”方才有听到脚步声还以为是宫人,没想到她又回来,现在检查膏药的样子倒像不信任。
泫凰好像并没有多想,放下打更翠离开。
父亲身旁的小厮白果来找她,说浔王殿下在等她一同回家。
泫凰问了母亲,白果说王妃先一步回去了。
泫凰由白果引着去了大喆皇帝起居批阅奏折的持务殿内殿,此时坐在案前闭目养神的是摄政的浔王。
泫凰以为父亲在睡觉,她散漫的在屋里踱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