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下女子何人(126)
她生于尘埃落定,从未见识过真正的权争。
被逐出宫中重伤残疾的舅父晏洺,已经是成者的仁慈之果,那如果不仁慈呢。
她靠在石柱上,不多时段钦尧找过来:“谁把你带走了?有没有受伤?”
段钦尧看她身上没有明显伤痕,只手上划了一道血印子,神色却如患大疾。
如果不是谁指引,她在林子里很难走到正路上来了,况且她没有功夫,只要上了青州山庄的山,就不会不被人发现。
泫凰缓而慢的摇头:“我见了苏绝先生和,晏洺。”
段钦尧看她面如死灰,强压住惊慌询问:“所以发生了什么事?”
“钦尧。”泫凰说:“我被耍了,姜禹谦根本就无足轻重,他能从京来青,又从青返京根本不是他的本事,而是浔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能从京来青,也只是我父亲母亲在教育孩子。”
段钦尧接住失去力气倒下来的泫凰,泫凰面如死灰,她费心劳力的忙活,努力当浔王府的后盾,宗姬府的砥柱,没想这却是晏浔能轻而易举解决,却偏偏丢给她的小麻烦。
凌淞殿试后好歹进了吏部,自己仿佛参加了一场只针对自己的科举,进的却是血淋淋的古氏坟场。
她一想到晏浔和林玉鸿看着她忙忙活活,背着她时又谈笑着指指点点,就觉得被羞辱到了。
“我以为我早就长大了。”泫凰强撑站稳:“没想到今天才长大。”
段钦尧并没有安慰他,而是说:“也许下一次见识世间更残忍,你会觉得今天还不算长大。”
“你说的对。”泫凰跌跌撞撞的往前走:“这世间我没见识过的残忍还有许多。”
段钦尧跟在他后面:“我们下一步去哪儿?”
“能去哪儿,回京了。”泫凰说:“青州没有逆贼。”
段钦尧似在开玩笑:“我还以为有别的选择。”
“什么选择?”
“索性不回京了,找个庄子,闲云野鹤。”段钦尧随手捡起一块鹅卵石,在手里摩挲。
泫凰看着他,段钦尧从来都不是沉闷,他只是对这世间早有了解,“不上心”的态度就是他的先见之明。
“你能违抗你父母之命来求娶我。”泫凰说:“真是了不得了。”
回京路上他们没再休息,日夜赶路不再耽搁,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京城。
泫凰刚从宗姬府下车,还没来得及去浔王府见浔王和王妃,就被憔悴的竹喧吓了一跳:“宗姬,姜妃娘娘薨了。”
泫凰陷入耳鸣恍惚,她感觉置身梦境,周遭起雾,分不清哭喊声还是鼓乐升平。
“我表妹姜漫秋?”段钦尧诧异的问。
竹喧点头:“是,姜妃娘娘在在你们走后不久就薨了。”
昨日大雨,房檐上雨滴从瓦片滑落,嗒的一声落入门前水缸,微弱的声响把泫凰唤回神。
“宫里的人怎么说?”泫凰哑声问。
竹喧说:“宫里的人给姜家的话是宫人送错了汤药,把修养身体的汤药错送成了清热的,极寒的药伤了…”
泫凰冷声打断她:“我说宫里咱们的人怎么说。”
竹喧说:“咱们的人说是佟妃下的手,药只是幌子。姜妃娘娘升了妃位,还生了皇长子,佟妃怕地位不保。才急着在宗姬您去青州时动了手。”
泫凰悔恨自己草率离京,恨也没办法,只能冷静下来:“进宫。”
佟巧岫得知泫凰回来已经匆匆来阻拦,佟妃是她的嫡长姐,同父同母的至亲,她得知长姐背着自己对姜漫秋下手后费了好大劲求旨进宫,对着佟妃又哭又闹。
亲姐妹的情谊是血缘的绑束的坚固,但她和姜漫秋的姐妹情也并不掺假,那些在荣王府的回忆她在婆母刁难的日子里也怀念珍惜。
但她也没办法,情谊归情谊,痛苦归痛苦,回过神来还是不能不在意亲姐姐和母亲,原月郡主来静国公府找她一哭一求,她又不能坐视不理。
这些天她在家中茶饭不思,根本就做不到开口求泫凰放过自己姐姐。
事到如今,也还是硬着头皮来了。
佟巧岫抱着一丝侥幸心理,但一看到站在马车旁边神情恍惚的泫凰,就明白她已经都知道了。
佟巧岫没乘静国公府的轿子,是跟自己的侍女贵柔和宁静一路步行来的。她远远的站着,她以为泪水已经流干了,但见到泫凰的那一刻还是泪如雨下。
段钦尧看到了她,握住了泫凰的手示意她看向佟巧岫。
在佟巧岫和泫凰对上目光的那一刻,她们都想到了在荣王府学堂的最后一日,他们在荣王府的廊路上踩着雪打闹,每个人都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天真又快乐。
她们远远的各自站着,对视着流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