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87)

作者:见明

过了许久,天霜终于出声,嗓音低淡:“夫人最后之语,当对晏公子说。”

丰十二夫人面容微怒,随即又压了下去,冷冷道:“若非你欲拒还迎,半推半就,容远岂会为你所惑?”

“十七姐!”

远处游廊之上,重重花木幽影之后,晏容远淡青身影由远及近,如风拂来。

晏容远行下游廊,几步行至溪水之侧,半俯下身,扶住天霜,他语气轻缓道:“天霜。”

弥漫的酒气中,天霜微微移目,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她身后浅浅溪流水光蒙蒙,她眼中雪湖如起凉雾,也湖水蒙蒙。

晏容远轻轻又唤了一声:“天霜。”

天霜眸光蒙蒙的望着他,良久,才低淡道:“我对你无心,并非欲拒还迎。”

晏容远眸光轻颤,浅浅笑了一下,只是如玉面容之上,笑容也带着微微的颤抖,他轻声道:“你醉了,我带你回去。”

他拿过箜篌,交给一直静跪天霜身后的侍女,然后将天霜横抱而起,就要往游廊行去。

“容远!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人一错再错吗?你可知族中已经有人在筹谋废你宗子之位?”丰十二夫人静然看了许久,此刻终于忍不住,在亭阁之中霍然起身。

晏容远背对亭阁,垂眼望着怀中,怀中之人不知何时轻轻阖目,安静靠在他胸膛之上。

雪衣落满青衣,如青山戴雪。

晏容远低低道:“十七姐,你虽为闺阁之女,可你有一腔抱负不得施展,于是你将你的抱负施加在你的夫君身上,你应当明白追逐己心而不得的痛苦,此刻何以要阻拦我?”

丰十二夫人细长的描眉微拧,“可是你的己心,就是一个女人?容远,你以前并非儿女情长之人。”

晏容远没有再回答她的问话,只是垂首看着怀中之人安静睡颜,随后行上游廊径直离去。

万家灯火繁盛,漫天星光璀璨,迷离春云薄薄的漂浮在星月之下,如纱似雾,聚散无常。

晏容远横抱着天霜,穿过忽明忽暗深深庭院,行上星月幽光微落的马车,一路碾尘,穿街过巷,回到了华音阁前。

他神情冷郁,抱着沉睡的天霜行下马车,不发一言行入阁门,行上回廊,往水榭行去。

大门之后,自晏容远回阁又匆匆离去,便一直等候在那里的郁夫人,望着晏容远远去背影,回首蹙眉看向同去的侍女,低声问道:“发生了何事?”

侍女将所有事情一一道来,郁夫人听完之后,蹙着的眉头却舒展开来,她优雅的微微一笑,低声喃喃:“也算是因果报应。”

另一边,晏容远已经行下回廊,行过繁盛的海棠树下,行进幽光淡影的水榭之中。他径直将天霜抱回她的卧房,小心翼翼将她放在软榻之上。

有侍女端来温水,欲为天霜清尘,却被他扬手挥退。

他坐上软榻,将白巾用温水绞透,然后俯身仔仔细细的为天霜擦脸,动作轻柔而细致,如同擦去他已然成灰的寸寸情丝。

他的眼,此刻无人看见的眼,有无边黑雾浓浓翻涌。

“天霜,你只是醉了。”

天霜是醉了,只是醉的无声,醉的安稳而沉静。

“醉酒之人的话,不足为信,你若无心……你若无心,怎会怕我对你生情?”

晏容远轻轻拂过天霜沉睡的眉眼,双眸深深凝望,似乎想将她的面容,镌刻至神魂之中。

“要等到何时,你才愿意好好看着我?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看着我。”

清绝面容静静沉睡,神情犹自带着清醒时的淡漠,对他的喃喃低语无动于衷。

晏容远微微闭目,许久,才又睁眼,起身执起天霜手腕细细擦拭,待他见到她十指指尖都微肿发红,他静了一瞬,起身行出房间。

过了片刻,他拿着一瓶伤药回到房中,他将伤药放于几案之上,坐在方才的位置,重新执起如凝霜雪的手腕,为红肿的指尖涂抹药膏。

他的动作极其细致,如同琢玉一般。

而等他涂完,他也没有离开房间,而是同倚榻上,轻轻揽着身侧之人,就此静静而眠。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浓墨池水之中,朵朵池莲徐徐盛放,而繁盛的海棠花树之上,簇如珠串的花蕾怒绽,枝枝繁缀,如雪压枝头,如树浮云霞。

*

翌日,天光暗淡,乌云氤氲,如同日渐阴云诡谲的南梁朝堂一般。

晏府朱红大门之前,一辆华贵的马车缓缓停下,丰十二夫人行下马车,抬首看了一眼府门外气势为之一变的两排守门人,由侍人通报之后,抬步行入府中。

花团锦簇的花园之中,身形如渊的晏父独坐凉亭。丰十二夫人行入花园,便微微曲膝,恭谨道:“叔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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