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匪石(84)

作者:见明

不过他人虽未至华音阁,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珠玉绫罗,却日日都不落空的继续送着。

天霜每日于水榭之中,静静听着侍女在她身后低语,今日送的是何物几何,而她每每只略一扬手,并不去看,任凭侍女将东西存入房中。

这样的时日,本也安然,两人如花开两处,各表一枝,却又隐隐同株相连。

直到,晏容远再一次深夜而归,踏入晏府大门,行过月移花影冷香阵阵的花园,四周灯火忽明,一道威严的声音突然响起。

“逆子!”

晏容远停下脚步,累累花枝低垂,拂在他的青衣之上。

他身前不远,身形威重的中年人影双手后负,立于明光赫赫的楼阁之中。

晏容远目光淡淡,声音平平,“父亲。”

晏父有一张好相貌,也有一身好气韵,然而那相貌气韵在冷沉的神色之下,显得凛然无情,他声音寒冷的道:“让你来都城,是让你代晏氏重新在朝中立足,不是让你败坏门风,和风尘之人厮混!你厮混便也罢了,竟还敢为此不顾性命!”

晏容远在晏父的怒火之下,毫无惧意,语声淡淡的道:“看来小南山的清净,也不能让父亲矜平戒躁。”

晏父冷笑一声,“这是刚入仕途,便以为自己羽翼已丰,敢对为父言语忤逆了?”

晏容远依然语气平平,“儿子不敢。”

晏父定定看着他,须臾,冷声道:“来人,带公子去祠堂,上家法。”

幽谧繁丽的花园四周,有数道人影无声行出,其中一人对着晏容远道:“公子,请。”

晏容远神情不动,转身行出花园,行上曲折游廊,径直往晏府一处沉寂冷暗的屋宇而去。

片刻之后,晏府祠堂。

冰冷森严的祠堂之中,无数神主错落有致被供奉在高台之上,在两排飘摇不定的烛火之中幽幽暗暗,俯望着下方。

高台之下,晏容远腰身挺拔端直而跪,他的面容已然苍白,一动不动的承受着身后凌厉的长鞭。

如淡青烟雨的青衣之上,已满是一道道血痕。

鞭影飞舞,卷着寒凉的夜风扰乱烛火,越来越浓的血气之中,沉闷的鞭声又持续了许久,才终于止息。

等行完家法的侍从退出祠堂,晏容远的侍人才得以扑了进去,他扶住后背血迹惨然,浑身冷汗涔涔,面容煞白,双眼无力虚阖的自家公子,“公子!我扶你回房上药!”

晏容远撑着他的手,虚弱的站起身来,口中却低低道:“去华音阁。”

侍人忍不住劝道:“公子,就别去了吧,不然老爷发怒,再动家法……”

晏容远恍若未闻,只低声重复:“去华音阁。”

于是,如霜的月色之下,疾驰的马车抖落一路迷离苍茫的月光,穿过条条鳞次栉比的街巷,终于再次停在了华音阁前。

华音阁的大门被扣响,盏盏风灯在幽谧深深的回廊之上穿行摇晃,最后,幽寂沉暗的水榭,也于溟蒙之中燃起了荧荧灯火。

清池之上的海棠和池莲也仿佛被唤醒,薄绯轻红微微绽放。

依然是那间侧房之中,有两个跟随而来的侍从,扶着已经有些神思恍惚的晏容远坐下。而晏容远的侍人立于一旁,对着闻声而至的天霜有些怨声的道:“公子是因为姑娘,才被老爷如此责罚。”

幽光之中,天霜白衣胜雪,神情微漠,冷寂如湖的眼眸在侍人言语中毫无波澜。她眸光静静落在晏容远鲜血淋漓的后背之上,对着身后侍女沉淡吩咐:“备水和伤药。”

侍人不再言语,转身默默整理床榻,然后和侍从一起,扶着晏容远面朝床榻缓缓躺下,再为他揭去已被鲜血染透的层层衣衫。

浓郁的血气弥漫开来,原本肌骨匀停宛如美玉的后背,此刻遍体鳞伤,皮开肉绽。

侍女已送来了清水和伤药,侍人看了一眼,低声道:“就有劳姑娘为公子上药,我等去为公子请医。”他言罢,还将那位已经熟悉的侍女请出房中,说是请教附近何处有行事周密的医者。

光影浮动的房中,便只剩下天霜,和昏昏沉沉的晏容远。

天霜静然望着晏容远伤痕累累的后背,湖眸幽微难明,许久,才微微垂眼,抬起手腕。

宛如垂云的广袖轻束,修长的指尖执着洁白的棉布清理伤口,之后,又细致轻柔的上药。

然而,上至一半,床榻上的身形突然微微侧身,半坐而起。修韧手掌准确无误又带着忍痛的轻颤,握住欺霜赛雪的手腕。

晏容远似是强制从昏沉中清醒,面色在跳动的烛火中一片惨白,眼眸却漆黑无比,专注无比。

他紧紧握着天霜的手腕,声音也有一些轻颤,“还要赶我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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