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5)
“接着说。”
“钟家这次丢的货可不少,眼下到了冬月,正是生意大好的时候,结果现在却没货卖,还要时刻提防别家挤了生意。这事难就难在牵扯的人太多了,其中利益纠葛便是清官老爷来也说不清楚。
谢有尘放慢脚步,“怎么个不清楚法。”
“早些年钟老爷做生意的时候,因缺钱少人,就将他乡下的一些亲戚拉拢过来,合在一起做生意。”
“后来生意果真做大,钟家也在临州城内扎稳脚跟。如今的钟家那可不是一个家,是好几个叔伯舅侄,婶子妗子聚在一处,以及那些隔了好几代的七大姑八大姨都在临州城内倚靠着钟家安家做事。
“这钟小姐犯了一个错,耽搁的可是整个钟氏,那些亲戚便集体上门宁要逼着那位继室夫人把钟小姐赶出去。”
“继室?”
“啊,那位钟老爷的原配夫人去得早,又接着娶了一位续弦,接连生了一儿一女。如今钟老爷去世,管家的就变成那位继室夫人。”
卫寅撇撇嘴,“我听人说这位继室平日里乐善好施,往庙里捐过不少银钱,名声很是响亮,一直被人称作善心菩萨。可是依我看,她这个名声就有点虚,钟姑娘好歹也是钟家嫡女,再落魄也该有个安稳的落脚处,如今钟老爷才走多久,嫡女就落得这般穷困潦倒。”
“就这,还谈什么菩萨,哪个菩萨这么心冷,连个姑娘都照顾不好。”
正门已到。
谢有尘站住脚步,沉思半晌后沉吟道,“看来这小宅院里的事情不比深宫里的纷争逊色多少。”
台阶上的雪粒踩在脚下嘎吱嘎吱响。
谢有尘手里握着的书册被滚烫的手心暖得有些温热,他顿道:“钟家的货被劫,报官了吗?”
卫寅怔住,望着自家主子的背影,恍然拍了拍脑袋,念道,“这里头水深得很哪。”
可怜那位钟家小姐这大雪天可怎么过。
第3章 烧饼
该吃吃该喝喝。
钟家老宅的厨房内,温暖的火光照在少女的雪肤上,添了几分柔意,锅里的米粥咕嘟咕嘟滚着,混着米香的雾气漂浮在上空,渐渐蔓延到窗外,天已大晴。
望着灶洞内蒸腾的火光,钟予槿盘算着日后的生计。
原身离家时带了些零碎银子,足够她在这小宅院里吃喝不愁两三个月。
钟家的老宅虽然年月大了,但好在房梁坚固,地方宽敞,又坐落在临州城内,邻里和睦,怎么着也算是二线城市里的小别墅。有钱有房,她还有什么好愁的,至于以后如何衣食无忧地存活下去,这得需要费些脑筋。
古代平民能干的工作逃不过织布,种地,做苦工这三样,有些闲钱的做点小买卖,虽说三百六十行,干哪行不是干。
但是,钟予槿默默地看了看自己的小细胳膊,还是遵守老本行好些。
毕竟曾跟着富商钟老爷管过几年家,经商之道与算账早就得心应手。手里还有些人脉,虽不知如今这些人还愿不愿意跟随她,但商人向来趋利避害,只要有钱赚,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世她在工作之余做过几年的美食自媒体,下到家常便饭,上到那些仅存在于古籍中的菜品,她能摸个八九分。
所以她打算从最擅长的餐饮业做起,至于是卖包子还是小馄饨还是糕点,糖食,她还是先去考察市场行情再说。
这眼前的困境不过是一时的,原身父亲钟老爷从一个小小的卖糖郎到最后成了万贯家财的富商。
想来靠着自己的双手在临州城内安定下来不是多难的事情,钟予槿长舒口气,再想想自己已经脱离了那利益纠缠不清的钟家宅院,本就对宅斗生活兴致缺缺的她倒落得耳根清净。
临州城内的井水清甜,煮出来的米粥也是有淡淡的甜味,钟予槿吹着碗边,用木勺舀了一口,一种缠绕在舌尖上的米稻香。
晨光熹微,积雪泛着微光,叩门声响起。
钟予槿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心中暗想此地的街坊都是热心肠的,她才搬来不过两日便不断有人拜访。
“钟姑娘安。”
开门便对上一张圆乎乎笑盈盈的脸,巷道内霞光弥漫,钟予槿总算看清昨夜那位叩门小厮的脸。
卫寅笑眯眯地举着食盒,指道:“今早嬷嬷烙的饼有些多,我家公子说了,与其让饼放在那里失了鲜,不如拿给街坊四邻尝尝,这不我刚从崔奶奶那里回来,这没走几步就闻见你家里的粥香,要是趁着热乎乎的饼,更有滋味。”
食盒内的饼呈出金黄色泽,中间还洒了少许芝麻。
但她还是冷静地看了看这天降馅饼,这些谢先生好生奇怪,跟菩萨下凡普度众生一样,昨日雪夜送炭,今早又送饼,她有些不敢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