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记糖铺(126)
这日过后,钟家的小院里安静许多,郑氏只呆在屋里。醒酒后的钟老爷知道此事后也默不作声,钟夫人想了许久,从伤心愤怒到疑虑,自家夫君的酒量她是清楚的,那日酒席只喝了两三杯,便晕乎乎地起身去了厢房休息,郑氏也是在厨房里忙着做菜温酒,她不过是去和姑嫂弟妹说了一会子话,怎么就出了这事,何况四方小院里不比大宅院里到处是院子房屋。
可是纵然心里有些疑虑,钟夫人心里多半还是愧疚,自己若是多注意些,就不会让一个姑娘受委屈了。
只是还没等钟家夫妇给郑氏想个安置主意,郑氏忽然出了房门和街坊四邻哭诉起来,一时间街里的传言越来越多,没多久郑氏便声称自己有了身孕。
迁居后,钟家将郑氏安置在偏院里,派了人伺候着。既是他们家人先对不住这个姑娘,便不能让她再受罪,只是之间的关系再不如往前亲近了。
可叹的是乔迁新居不过月余,钟夫人病弱的身体更加严重,不到年底就去世了。郑氏抱着孩子在灵前哭诉了好几日。
过了三年,郑氏便被扶上正位,成了钟家的当家夫人。
小竹子看着和从前大为不同大的主子,想起这些年的种种,不由得感叹此时,这位主原是个佛口蛇心的人,一口气算计了这么大的家业,原来的一家三口怕是从来未想到过这个郑氏能隐藏这么久。
这同类之人碰在一起,各自都懒得再装模做样,郑氏坐在亭子里的石凳上,懒洋洋地伸手指着小厮,“说吧,你们在张家山庄蹲守这么些日子,都瞧见什么要和我说道的东西?”
小竹子眨了眨眼睛,“奴才几个在张家附近守了一个多月,这张家人真是老奸巨猾,每日严防死守,生怕有外人进去。”
“年前张家收留了一村子的难民,也没白养着他们,派这些人去地里开了一个月的蔗田,庄子里到处是给张家干活的人,姓张的怪会算计,几顿饭就把人给收拢进去了。”
张家是临州城里产糖大户,现在和那丫头关系不错,若不是这几个月靠着张家的帮衬,她也不能苟活这么久,又是开铺子又是卖糖果,看着挺有势头,还把三妹摆了一道,二房三房的声音都受了不少的影响。
郑氏没怎么掺和,就是想让这家人自己先斗起来,反正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她可不想一个个地碰头。
可是如今二房,三房,还有几个姑母现在都愿意混吃等死,甚至不想和那丫头打照面,她可不能坐以待毙,趁早将这小丫头碾死在脚下,才永绝后患。
那丫头的叔叔婶婶姑姑都不愿意管,偏有个张家愿意当冤大头,郑氏问道:“看清楚他们开了几亩蔗田?”
小竹子将手心手背翻了一遍,惊叹道:“足足有二十亩,张家占着一整座山,到处种东西,蔬菜果子,粮食,我看他们仓库估计都堆不下。这几年天子还愿意让我们种甘蔗,我们也不能去官府里告他。”
郑氏嘀咕道,“这么多亩的甘蔗,也产不出多少的蔗蜜,价钱也不算好,还不如饴糖的价格高,也不怕赔家底,不对,张家人可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他能种肯定就能卖出钱来。”
郑氏站起身,“除了这些,还看见什么了?”
小竹子回道,“张家的人都是硬茬,四面八方严防死守,我们只看到了他们堆了不少的甘蔗渣,肯定是在榨甘蔗汁,可是这东西喝多上火,肯定不能天天喝,那庄子里头还天天冒烟,我们想着是在熬甘蔗汁,可是看了几日又感觉不像,这段时间大小姐时不时来张家,每回走时都会带些东西回去,她的糖铺里也是变着法地做新鲜糕点,样式都是别家没有的,生意一直很好。”
郑氏掐下一朵花,用手指碾弄着,“说了半天都没个名堂来,张家那里守的严,你们注意着点,那家人都不是善茬,那丫头的铺子怎么样?”
“槿记那里我们派人守着呢,奇怪的是那附近似乎还有一拨人在守着,起先我们还不清楚,后来天天和他们打照面,觉得有些不对劲。”
郑氏皱起眉头,“还有一拨人,是敌是友你们可知道?”
说到这个,小竹子减了气势,“我们试着给他们打过招呼,可是人家连理都不理我们,看样子不像是寻常家的家仆,倒像是乔装改扮的兵。”
“兵?”郑氏扔下手里碎成渣的花瓣,“那丫头还有这等本事。”
亭子里忽然静了下来,思量片刻后,郑氏有些心神不宁,“我该去庙里烧香了。”
小竹子惊讶地看着郑氏,这个时候烧什么香啊。”
郑氏甩袖走人,撂下话来,“去找人把这棵木槿树给我砍了。”走了一路,瞧着那绿油油的叶子就来气,“算了找个花匠拿药直接毒死算了,省得来年又发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