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时见卿(80)

作者:木秋池

被两人反复挑拨的灯芯“啪嗒”一声灭了,屋里重新陷入黑暗,冷白色的月光从窗外照进来。

陆明时缓缓放开了她。

“前尘旧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能与你相认,我很高兴,”陆明时顿了顿,“如果你也乐得如此,就更好了。”

“陆大人何出此言?”孟如韫问道。

“陆大人……”陆明时琢磨了一下这个称呼,问她:“矜矜,你喊我陆大人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如果你一直都知道我的身份,你是把我当作萍水相逢的陆明时,还是看作幼时的故人,你的——子夙哥哥?”

他的音调散漫温柔,最后那句“子夙哥哥”仿佛隐隐带着诱使。

陆明时又问道:“得知我骗了你时,你心里,是把我当作陆明时在怪罪,还是当作子夙哥哥在埋怨?”

孟如韫脸上隐隐发热,低声道:“我方才说过了,我不怪你。”

“你不怪我吗,我反倒要怪你了。”陆明时忽然一笑。

孟如韫不解地望着他,陆明时从身后贴过来,攥住她的手腕,捻开她的掌心,与她五指交缠,另一只手箍住了她,将她整个人环在怀里,她披落在肩头的长发结结实实贴在陆明时胸前。

这是一个比方才的试探更具有侵略性的拥抱,孟如韫绷紧了身体推拒,陆明时在她耳边笑道:“我问什么,你答什么,等我问完了,就放开你。矜矜,听明白了吗?”

孟如韫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瞪了他一眼。

“我且问你,知不知道我心悦你?”

孟如韫哪里想到他第一个问题就这么直接,心中如擂鼓,却慢慢摇头,“你从未说过。”

“那我现在告诉你,矜矜,我心悦你。”

孟如韫想问他心悦的是谁,是真实地出现在他面前的孟如韫,还是故人旧梦里的矜矜。

见她没有反应,陆明时又问道:“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她心里怎么想的……孟如韫觉得自己的回答未必如他所愿。

孟如韫说道:“小时候的事,我已经记不清了,所以你是陆大人,还是子夙哥哥,对我而言并无分别。所以虽然我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却从未提过旧事,因为从前事对我而言——并没有那么重的分量。”

陆明时闻言一顿,“可是对我很重要。”

“对你当然重要,否则依着陆大人的脾气,骗了就是骗了,没必要特地来同我解释。”

孟如韫想起前世的事,在素未谋面的情况下,仅凭她是孟午之女的身份,凭幼时一句娃娃亲的身份,他就能为她做那么多事。曾经孟如韫觉得很感激他,可是这一世重生后再与陆明时相识,她却觉得心里越来越不是滋味。

矜矜只凭一个身份就能得到陆明时的偏爱,可如果一个活生生的“孟青衿”站在他面前,他从头到尾都在骗她。

孟如韫无心试探,却偏偏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陆明时同她道歉,“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所以你怎么生气都是应该,只求别瞒着我。”

孟如韫问他,“若你今日不知我的身份,还会来同我说这些吗?”

“此话何意?”

“你若是同我说,我听着,你若是同故人说,这些话我就不想再听了。我刚刚已经说过,我对幼年的事已经记不清楚,所以陆大人不要来找我诉衷肠。”

这话说出口,孟如韫自己都觉得过于冷漠,可水已经泼出去与地上的土滚成了一团烂泥,她收不回来,索性与他把话说明白。

“什么叫不要与你诉衷肠?”陆明时皱眉,将孟如韫的肩膀掰过去,直面着他,望进她的眼睛里,“你知不知道,能把你找回来,对我有多重要?”

孟如韫轻轻摇头,“我不知道,原谅我不能与大人您感同身受。”

陆明时如同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他缓缓放开孟如韫,走到窗边背对着她。

夏夜的微风仍有几分凉意,陆明时兀自冷静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父亲和兄长都死在战场上,母亲悄悄将我送到阜阳,听说了孟家的事之后,她最牵挂的就是你和岚光兄长。母亲说,从容赴死是长辈的选择,独独苦了孩子,你本该在锦绣中长大,受父母连累早夭,可怜可憾,她要我每年清明都为你和岚光兄长祭拜。”

孟如韫静静听着,心头被无限悲哀所笼罩,她脑海中隐约涌现出一些朦胧的光影,然而每个人的脸都看不清。

她最清晰的记忆就是鹿云观里,母亲常年哀恸的面容,和清苦艰辛的生活。

“你确实不知,”陆明时的声音里带了自嘲的意味,“然而我却全然是因为陈年旧事未清才苟活在世间。从前只有恨和怨,如今又找回了你——矜矜,我本来真的很高兴,我以为,我在这世间,终于不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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