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多数时候，他都在受气。

“孙儿看上了一个人。她太刚烈，走路从不回头，我永远也追不上她，今次能为她做的，也只有这些，若有一半的机会，叫我为她豁出半数性命，我也愿意。祖母，你是不会明白的。”

他自己也不明白。

其实，他能为她做的，确实不多。

往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

老太君何止是不明白。

她快被刺激慌了神。

看上了一个人。

老太太还等不得心悸喜色，却又听见他说的那些话。

看上的那人刚烈，他这个孙儿别无他法，愿意豁出半数性命都可。

她难以置信，怪道觉得她这个孙儿总是不与常人。

“衍……衍儿，你看中的，是曹家哪个儿郎……”

崔廷衍拧眉加深。

忽的。

悲戚庄重的面上，划出一抹无奈之色。

“祖母，是女娘，不是曹家人。”

老太太登时缓了一口气。

是女的。

是女的。

那就好，那就好。

捂着胸口，老太太问他：“既如此喜欢那女娘，这事后，你必将她领来我见见，祖母不是有偏见的人，若是合适，祖母替你做媒。”

熟料，他这个孙儿面色讳深，摇头。

道出的话，凉透了半边屋子。

极凉的两句话，从他嘴里溢出。

“她不喜欢我。”

“她看不上我。”

老太太这回不光光是心慌跳得快，一股气从天灵盖漫出。

“阿衍，你胡吣什么！你是我们崔府最出色的儿郎，她还敢看不上你！”

他哪里出色呢。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看得上。

崔廷衍思来觉得悲凉，弯了腰，重重叩了个首。

“祖母，请恕孙儿不忠不孝，今夜若伤及崔府声名，孙儿当竭身回报。此事后，再不敢为难祖母，婚娶一事，也全凭祖母做主，孙儿，叩拜。”

一记响头落地。

声响沉重。

抬起头来时，崔廷衍静而深潭的面色未划过一丝不忍。

“望祖母成全。”

老太君已是说不出一句话。

半晌有余。

扶着案板坐到了高椅上，全身瘫软。

叹气。

向他挥了挥手。

“罢。做你想做的事去吧。”

崔廷衍垂首，起了身转背，往外头走。

身后，老太太又唤住了他。

“衍儿，你记住，你身后，不是没有人，无论你做些什么，都有的是人，还有，老太太我。”他身后，有这汴京，最为尊贵的大长公主。

是。

他谨记。

*

宣华殿。

高公公候在宫门外，神色不顺，担忧过甚。

崔世子入宫面圣，在殿中与官家已待了两个时辰。

殿内由最初的平和无声到渐渐声响放亮。

崔世子言辞激亢，声声传出殿外。

再到现下这般，两人激烈争吵，官家震怒。

身旁小黄门眼神示意高公公，各个都埋头不敢大声通气。

唯有高公公站的住，稳重如松。

陛下不召唤，便不进内殿。

眼看殿中争吵激愤，崔世子数次提及康王与太子名号，高公公视线往殿内回望，心思一凛，吩咐身侧小黄门。

“去坤宁宫和黄公公传个话。”

“是。”

殿内。

太宗被气的不轻，单手插在腰腹上，拿手指向跪地的崔廷衍。

左右晃走，面红耳赤，憋不出一句话。

“你就是这般看吾的，你抬起头来，你看着吾的眼睛说话，吾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说，万方有罪，是谁的错！”

崔廷衍与现今的官家虽共事不过数载，却是他一手亲教，自幼，他就在崇政殿与坤年宫折转，官家，一向疼爱他有嘉。

为君为臣，他端正其身，挑不出半点错，忤逆之言，自不该出自他口。

更不要谈今日这般，与官家为难，直击他的痛处，与他有些言语上的冒犯。

崔廷衍抬起身来，视线沉重，直直看向当今天子。

幼年时，官家欲收他为义子，皇后膝下无子，四大世家，岑氏不能无所出。

是他自己言，他只想做个无忧无虑的小世子。

宫外的日子比宫内好。

宫内，不自由。

成年后，却到底还是抗不过各方压力，终入了仕。

在京城之外游历过好些年，知晓了太多民生疾苦，便也懂得，一味的折服中立，不伤人，人自要损。

京城就是个大染缸，这深宫亦是。

抬头，他态度不转，道话铿锵有力。

“是陛下的错。这一切，皆源于陛下。”

第142章 世子受刑

“太子体弱，却也当了二十年的储君，是陛下对太子言，他之心性，而非明君。

康王文韬武略，昔年随陛下亲征，战功赫赫，也是陛下言，太子病弱，康王当勉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