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欲(76)

作者:未缺

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圣女一出来,就给她备了份“大礼”。

她被单独叫进聂琳琅的小屋子里去,看到了那件神神秘秘的礼物。

“什么意思?”

她看着面前的人,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没什么意思呀,”聂琳琅双手托在身后,整个人轻飘飘地落在桌沿上,她仍然赤着足,脚链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就是看你过的得不好,想帮帮你咯——”

“你……”

“喏,这个你不需要吗?”她努努嘴,“我看过你的藏在书柜记得信纸,还不错,不过你若是想借科举回王城的话恐怕有难度吧?”

聂唤已经无心追究她私查自己的事情,她看着面前双目紧闭的人,心跳如擂:“什么意思?!”

她认得这个人,他是旁边寨子教书先生的儿子,有次上山还遇到过。

“不明显吗?你想赶考,但是缺个合适的身份,”聂琳琅换了个姿势,微微歪头看着她,“正好我看他不顺眼,所以把他制成药人送你做个人情,我还可以教你方法让它彻底成为你的傀儡,哎呀,不过也不是才给你的,要你也给我点东西才可以,公平交易等价交换嘛。”

聂唤这句话回答的迟缓无比,仿佛出口的刹那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什、么。”

“云墨呀,我很喜欢他,想让他同我回十八部,可是你在这里,他不跟我走,如果非要带他走就只能做成药人,可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说那些好听的话了,所以我想让你先离开,这样他就会跟我走了。”

她说这些话时仍是笑着的,真正像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不可能,”聂唤想也没想就拒绝,“他是人,走与不走都由他说了算,和我——”

“和你有关系,我也没说你走了他一定会和我走,我也只是想带人的时候少一点阻碍而已,你只管说要不要这个机会,”她异于常人的黑瞳中似乎有摄人心魂的光亮,“是要进京为你父亲沉冤昭雪,还是就在这里儿女情长,同他厮守终生。”

亦或是成为这间屋子里第二个药人,第三个选择是聂琳琅未说出口的,聂唤心知肚明的。

半晌沉默后,她抬手道:“我、选、他。”

“好呀,”聂琳琅拍着手笑,“阿唤果然是个明白人,那我现在就可以教给你,你也好早点去施展身手是不是?”

聂琳琅伸手去拉她,笑得极甜极美,一副真情实感在为她开心的模样。

聂唤却从心底涌起一阵恶寒,疾言道:“别碰我!”

“好吧好吧,”她摇头晃脑地从桌上跳下来,“那我写到纸上,哎,真是可惜,阿唤居然这么不喜欢我呀?”

聂唤似是累极,立在一边不再言语了。

第89章 众生相

她只是没想到离别来得如此难堪。

云家人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按照聂琳琅说的方法饲养药人。

以血换魂。

要想让半成的药人完全成为另一个人的傀儡,那就只能换血,等到浑身的血都被换过一遍就是他浴血重生的时候。某种程度上,蛊术和玄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今日是最后一次,场景也格外血腥。两个人的血交织在一起,蜿蜿蜒蜒铺陈在那方长桌上,暗红色和黑褐色,已经干涸的和尚未凝固的,就这么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少女雪白的的肌肤上绘着鲜红图纹,白得惊心,红得动魄,脸上茫然的神情也说不出的诡秘邪异。

药效还没过去,她衣衫不整和那个药人并肩坐着动弹不得,头肩靠得紧密,任谁破门而入的一瞬间都会以为自己是来捉奸的。

她心想,没有比这个更狼狈的时刻了,聂琳琅真是掐算的一手好时间。

“哎呀,这是傀儡药人,十日内的……人才可以制的……”再加上聂琳琅适时的惊呼,就连最后一块遮羞布也被扯下来。

云家寨住在十万大山里,虽不抗拒蛊术,但也绝对接受不了将人制成药人的毒术,云墨不修习蛊术也有这个原因。

当年她进云家寨唯一答应过的就是此生定不会残害同族,就算现在教书先生的儿子已经面目全非,经过聂琳琅的指认,众人也能把他的身份猜得七七八八。

这实在算不得什么光彩事,房门被最后面的人关得严严实实,光线一时昏暗下来。

“你在……”最后走出来的是云墨,青年身姿挺直欣长,垂着手从人群后走出,他明明站在那里,却让人觉得游离在人群之外,显得孤单寂寥,“干什么。”

“云墨,你……”聂唤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你什么,你听我解释,还是你不要相信聂琳琅的一面之词。

屋里的药人是真,周围聚了十几个云家人,这就是铁证,更何况胁迫也罢,同谋也罢,药人的事是她亲自答应了的,辩无可辩。

“你忘了进寨的时候说过什么了吗?”

“我没有。”

“所以你是真的……从头至尾,都没有想过要长长久久的留在这里。”

云墨这句话歪了下头,似乎是想要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聂唤神情比一边的药人还要木然。

“也是,”云墨自嘲的笑了声,“我算什么……”

“没有,我……”

我想过的,我是真的想过要在这里生活下去的……聂唤藏在药人身后的手指微动,和药人换血后身体的麻痹感还在,她尚不能行动自如。

“你要想离开,大可不必选这个法子,”他似对聂唤厌恶至极,不愿再多看一眼,“他不过是个之前为难过你的山盗,你这样太过心狠手辣,我们云家向善不杀生,你……”他顿了一下,之后的声音里难掩晦涩,“你今日就自行离去吧。”

“阿云……”

他身后的云家人一阵骚动,片刻后又归于平静,大概觉得这个方法是目前最合适的:

事情早不出晚不出,偏偏精通蛊术的圣女大人来了聂唤手里就有了个成型的药人,这件事细想之下疑点重重,聂唤不会蛊术他们是清楚的,可现在药人就在聂唤的屋子里,他们总不能直说这和十八部尊贵的圣女有关系,也不敢对外宣扬说云家寨里有人用别寨里的人做药人,只有立刻让人离开云家寨这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权衡利弊之后,他们又把视线投向云墨,请神容易送神难,人是他带回来的,赶人的话自然也要他亲自来说。

“就今天,我亲自送你出去,”云墨闭了闭眼,“这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希望你…好自为之。”

“阿云……”

麻木的感觉还没完全消退,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生被人掰去了一角,钝痛透过骨骼和皮肉传出来。

她扫过藏在人群里冷笑的聂琳琅和一旁云墨失望的眉眼,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云墨其实不是在问自己,他心里什么都清楚,包括今天这场局,从相遇开始,他就算半个旁观者,她的不甘心和无处发泄的愤恨,他比谁都请楚。

密林里相依为命的那段日子,云墨把她的底细摸得明明白白,他比谁都知道她心里藏着一簇伤人烧己的火。他不愿她涉险,所以离开时小心翼翼地问她要不要和自己走。

当时的聂唤选了要,企图给自己第二种人生,可世事无常,兜兜转转,她又选回了最初那条复仇的路。

云墨知道她做不来杀人制傀的事,也清楚这桩桩件件的巧合背后必然有旁人推波助澜,但他更清楚聂唤选了药人就是要走回她当初为自己选择的路。

归根究底,他捡回来的小姑娘还是更爱自己。

说不气愤是假的,只是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要把她送出去,为她再做点什么。

竹门吱吱呀呀的开关,聂唤知道那是留给自己收拾的时间。

可她出去时门外等着的却不是云墨,聂琳琅轻轻掩嘴,对她笑的不怀好意:“阿云有旁的事情,不能来送你了,所以托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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