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花少年郎+番外(246)
齐通言终于等到人来,兴奋的把一本书献宝似的送到他眼皮子底下:“看,有宝贝!”
沈怀信闻着墨香,手指动了动,却并不如齐通言预料的那般上手来拿,闹了个无趣,他正要收回去,这一瞬间沈怀信突然出手,将那册书抢到手。
“嘿你个不要脸的沈作节,还诈上爷了是吧?”
沈怀信瞧他一眼,低头看着封面上龙飞凤舞的《不复》,这是他的字迹:“不一副不死不活的样了?”
齐通言‘嘁’了一声,端起茶喝了一口,每日插科打诨,明明看着和以前也无不同,谁都没疑过,只这家伙,一个照面就看出来了,可见之前都是懒得说他。
不过,“你怎么回事?”
沈怀信抬眼看他:“什么怎么回事?”
“这是什么?是你神女的话本,现在已经印出来在你手里了,你竟然这么冷静?连笑脸都没一个,这正常?”齐通言嘴贱得很,上赶着问:“神女不要你了?”
沈怀信没有说话,这让屁股都抬起来随时准备躲避的齐通言都惊了:“真不要你了?她不知道京城有多少人家抢着要你?你娘最近都称病不见客了吧?她竟然不要你?”
沈怀信随意翻着话本,已经看过数遍的故事,看着上段就能背下来下段,这对他来说一点不难,他甚至觉得大考,当官都不难,至少,比等雅南的信容易。
“我给她去了三封信了,可至今未等到回信。”沈怀信眉眼低垂着,整个人看起来都蔫了。
齐通言恨不能手边有纸笔将眼前这一幕画下来,不得了,以拔头筹为己任的怀信公子竟然也有这么没自信的时候?
摸着仅剩不多的良心,齐通言问:“她心有所属?”
“她喜欢我。”
“那她为什么不给你回信?”
沈怀信被堵得回不了话,但他还是很确定:“她心里有我,我感觉得到,但是她心里顾忌太多,也不相信我家里能同意,所以才不应我。”
“不是欲迎还拒?”
沈怀信抬头剐他一眼。
“好好好,我错了。”齐通言举手投降:“要真是你说的这般,那只能说明你看人的眼光不错,这神女将这些事看得很明白,也并无攀附之心。不是我说,这样的事还少吗?情浓的时候什么承诺许不出去,可你见过谁会为了一个女人对抗家族?反正我没见过。你觉得你会,可不是我说,你还能翻出你爹的手掌心?”
这话耳熟,沈怀信隐约记得还有谁也说过,对,小舅说的,他也是那般劝自己。连他的亲人,朋友都这么认为,他又怎能怪雅南这么想。
人生第一次,齐通言有了对沈怀信说教的机会,哪里肯放过,抓着这个话题继续循循善诱:“就沈世伯那通天手段,你那三封信是不是到了人家手里都得两说,他……”
沈怀信突然站了起来,说得正痛快的齐通言吓了一跳,不知道这话踩着了他什么痛脚,吓得他后面的话都忘了,随时准备夺门而逃。
按着人坐下,沈怀信在屋里来回踱步。他一直都认定爹对他的婚事持放任态度,所以从不曾想过爹会在其中动什么手脚,认定是雅南对他没有信心,所以以这种方式来拒绝他。
可若是这信,根本没落到雅南手里呢?
想到这个可能,沈怀信按住跳得飞快的心口,仔细回想自打他回来京城后爹和他的相处,怎么想都和以前一样,并无什么区别,只是离着大考渐近,对他考校渐多,私事上根本不曾问过他什么。
而且,而且,这段时间来府中谈婚事的不少,可母亲从未应过,连她娘家亲戚那边都婉拒了。以沈府的门第,若拒了之后再求亲,那就是全京城的笑话,母亲这么做等于是断了许多人家结亲的可能,且那些人家都和沈家有旧,这等于是自断后路。
可若是爹拦截了他的信,又是为什么?
想不通就暂时不想,眼下最重要的也不是这个,沈怀信打开门:“备纸笔。”
齐通言看着他:“想到什么了?”
“那支徽笔回头让人给你送来。”
齐通言眼前一亮:“舍得割爱?”
沈怀信笑了笑,要不是他突然来那么一句,自己还想不到会有这个可能,还真就是一叶障目。
小二托着木盘进来:“公子,这是店里最好的笔墨。”
“放下吧。”沈怀信铺好纸:“不该看的别看。”
啧,稀罕!齐通言屁股一转,半背对着沈怀信,斜着眼睛拼命去瞟他写了什么。
沈怀信都不用抬头,拿起话本在前边竖起来挡住他的视线,继续挥毫泼墨。
“重色轻友。”齐通言索性转回身去给两人都续了茶:“来酒楼喝茶的也就我俩了。”
“你可以不约在这里。”
“我要敢在这关头约你去画舫,我怕明儿早上醒来是泡在湖里。”齐通言看着他写了一页又一页:“你是打算把前面三封都补上?”
“不是。”沈怀信并不多作解释:“借个人给我用。”
“你得保证回头世伯不收拾我。”
“保证。”
“听起来不太可靠。”齐通言摸摸光溜溜的下巴:“你真打算为个女人和你爹斗法?”
“我若什么都不做他才会失望。”沈怀信放下笔,若这算是斗法,那就斗吧,无伤大雅。
第318章 大伯心思
沈府。
沈散培散衙回来就听闻了因来了,他也不着急,慢悠悠的去换了常服,头发也挽回松散的发式才去见人。
“和尚你最近来得是不是勤了点。”
盘腿打坐的了因睁开眼睛,看向懒懒散散没骨头一样陷进椅子里的好友:“儿子在这,和尚我想来就来。”
挥退下人,沈散培不接他的茬:“不去趟宫里?皇上昨儿才说起你。”
“不去,和尚我出家人,不理俗务。”
见他回得这么不留余地,沈散培也就点点头,他知道要怎么把话圆上了。
了因也不担心这个,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推到他面前:“常信县来的。”
沈散培来了点精神,捏了捏信封道:“挺厚实。”
“若是他们正常通信,这信不会寄到我那里。”了因皱眉:“你做什么了?”
信封前后没有一个字,沈散培慢声问:“和尚,出家这么多年,你心里除了佛祖有过旁的心思吗?”
不用他回答,沈散培就先承认了:“我有过。”
了因看向他:“你本就不是圣人,也没人把你当圣人。”
放下信,沈散培仰头看着屋顶笑了笑:“拥有太多,想要得到什么又太容易了,就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若恰巧还事事在自己计划当中,那不得了,天上地下唯我独尊,谁都不放在眼里。正是那时有人献计让我再娶一房夫人,还言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夫人定能体谅。我全然忘了淑娘跟我多年的情分,忘了她为了能怀上儿子吃了多少苦头,就觉得这主意再正不过,且还真去和淑娘提了。淑娘事事为我着想,又岂会反对,她笑着应了。”
沈散培的眼神落在虚处,似是忆起当时那一幕:“她明明笑着,和平时一样弯着眉眼,可我就是知道她很伤心,夫妻多年,我从未见她那么伤心过。那时我问自己,就算再娶一个天仙般貌美的人进门,我是不是就不会再看别人?答案是不会,美人也能美得各有特色,我有权有势,只要我想,什么人都能收入囊中。”
沈散培笑了笑:“我又问自己,都这么多美人了,想说话时去找谁?难受时找谁?高兴时找谁?买一袋热呼呼的栗子又给谁?答案只有一个:淑娘。淑娘没有她们的美貌,却是我喝多了时,情绪起起落落时唯一想找的人。经过那一遭,因为手握实权膨胀起来的心才安安稳稳的扎下根来,那时我多大?三十出头。”
“你担心怀信心性不稳。”了因听懂了,正因为听懂了才更不解:“你是不是有点自相矛盾了,之前你不还说她是怀信的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