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72)
楚溪客刚好看到了。
紧接着,梁五便虚张声势地嚷了起来:“就算是绳结上有些花样又能怎么样?又如何证明钱不是你们自己换的?”
楚溪客扬声道:“这好说,只要翻看一下匣子里剩余的,就能知道缺的是哪串。”
云竹毫不迟疑地说:“是第二十三串。”
长安县令当即命人清点匣中的钱串,果然前后都有,唯独缺了第二十三串。
闹事的摊贩眼瞅着慌了。
唯有梁五勉力支撑:“就算知道了这个,又能如何?”
楚溪客微微一笑:“毕竟是钱,我猜,换钱的人总归不会当成垃圾丢掉,就算没带在身上也必然藏在家中,一搜便知。”
长安县令一拍惊堂木:“搜!”
为首的衙役将何小三一拽,唰唰两下,几乎把人扒光了,结果却没看到一文钱。
万年县令皱了皱眉,身上没找到,难不成还要去他家里搜吗?这样一来,动静可就大了。
梁五反应极快,当即行了个大礼,道:“我等素来知道万年令爱民如子,想来定不会因为一双黄口小儿的污蔑就去抄了平民百姓的家!”
这话确实说到了万年县令心坎上。更何况,他和楚溪客还有点小仇,凭什么被他牵着鼻子走?
不过,他还是给了云竹一个机会:“你可还有别的法子证明何小三就是换钱之人?”
云竹讷讷道:“须得找到那串钱……”
这就没办法了。万年县令挺了挺腰板,慢悠悠开口:“既然一时找不到关键证据,此案容后——”
“不可!”楚溪客急了,倘若就此放过梁五等人,让他们就此销毁证据,这个案子可真就说不清了!
梁五得意了:“怎么,楚小哥这是心虚了吗?”
楚溪客看了他一眼,猛地想到方才何小三与他对视的情形,灵光一闪,突然抬起手直直地指向梁五。
“被换的钱串在他身上!”所以,刚刚何小三才会无声地威胁他!
梁五一愣,想也没想,转身要跑。
楚云和一招手,外面哗啦啦进来一排金吾卫,牢牢堵住他的退路。
与此同时,衙役们一拥而上,当即将梁五按倒在地,不顾他的挣扎喊叫,从贴身的内兜里搜出一串铜钱。
刚好,穿钱的麻绳打着两个十字结,三个圆扣,正是丢失的第二十三串钱。
即便如此,梁五还是不认:“那是我自己的钱!这绳结又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我家婆娘也会打,明府若不信大可叫她过来对质!”
云竹不紧不慢地说:“绳结不稀罕,上面的钱确是稀罕的,因为,这些钱都是小郎君贴给账房的。
“你们日日在背后念叨,说小郎君拿着公家的钱自己做好人。却不知道,这些时日烧烤摊和凉皮摊的收入他一文都没带回家,全都并入了公账。
“那个装钱的小匣子就是专门放小郎君送去的钱,而这些钱都是用来给大伙买肉、买果子、买冰块的。
“你是不是又想说我在撒谎?那好,麻烦明府查验一二,那串钱里是不是既有‘定国通宝’,又有‘太平花钱’,还有‘持拱小钱’?”
定国通宝是大昭立国之初发行的大钱,也是如今流通最广的一种;持拱小钱则是孟夏之后刚刚铸造出来的,多是朝廷官员在用。
最特殊的是“太平花钱”,这是当年先帝为了褒奖夏州节度使护国有功,由夏州铸造的花钱。普通花钱是不能拿出来使用的,但先帝特许,这批太平花钱夏州府兵可使用,而夏州府兵只会在楚溪客的小吃摊上买羊肉夹馍!
梁五负隅顽抗:“不就是三样铜钱吗,怎么,我就不兴有了?”
云竹不紧不慢道道:“那串钱是我串的,我记得每一枚的顺序,包括上面的划痕、缺损,甚至污渍。”
然后她就迎着众人的目光,一一列出。
长安县令亲自对比,难以置信:“分毫不差!分毫不差呀!”
这时候他已经认定了这份证据,只是出于震惊与好奇又拿出另一串测试云竹。
云竹只问了一下序号,便毫不迟疑地把每一枚铜钱的顺序和特点描述出来了。
梁五彻底傻了。
太学生们也傻了。
这个瘦瘦小小的姑娘,此时此刻就像一位意外降临人间的强者,气场高卓,睥睨众生。
第50章
人赃并获, 证据确凿,到头来竟是一场贼喊捉贼的闹剧。
何小三这人实在没什么骨气,板子都没打就把所有参与的人都给供出来了。除了这次偷换“剪边钱”, 先前偷木料、破坏地基、为难工人的事也是他们干的。
共犯打板子、罚钱,梁五这样的主谋少说也得落个抄没家产的罪名。
只是, 不等定罪, 梁五突然连滚带爬地扑过来,揪住楚溪客的衣摆:“楚小哥,楚小哥救救我!我、我只是一时眼红,想搞个小麻烦, 让廊桥耽搁上几日罢了,根本没想过害你啊!
“我知道, 你原本出身高门,又认识楚旅帅这样的侯府公子, 即使牵扯到剪边钱也不会真有什么事……我不一样啊!我、我只是一个无根无蒂的商户,沾了剪边钱八成是个死啊!
“楚小哥, 我知道你最心善了,是我不是人, 你不要跟我计较,就、就当看在相识一场的份上帮我求求情, 可好?如果我死了, 家中老母与稚儿可就再无依靠了!”
这样一番卖惨,句句直戳人的心软之处,就连原本性情直率的李婶子都把到口的脏话憋了回去,讷讷地骂了一声:“真不要脸。”
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楚溪客要心软了。
没想到, 楚溪客只是冷淡地把衣角扯回去, 说:“我给过你机会了, 倘若在武侯铺时你就存了点到为止的心,也不会闹到这一步。梁五哥,是你想置我于死地,才反过来害了自己。
“你也不用求我,事情是你自己做下的,审案的是万年县令,依据的是国朝律例,怎么着都跟我没有关系,你若无辜,我不会坑害于你,你若伏法,我也没那么大的能力抹去你犯下的罪行。”
众人心头一凛,可不是么,这事跟楚小哥有什么关系?还不是梁五自己惹下的祸!天爷爷,差点被这孙子绕进去了!
大伙齐刷刷看向楚溪客,顿时肃然起敬。
衙门外。
姜纾对身后的云飞和云柱摇了摇头,含笑道:“回吧,不用进去了。”
他家崽崽已经处理好了。没有借机报复,也绝不圣母心软,像他的父皇。
另一头,钟离东曦一只脚已经下了牛车,听到云浮复述的那番话,同样漾起一抹骄傲的笑。
只是,冷不丁看到姜纾,笑容里莫名带上一丝丝决不能让旁人看出的讨好意味。
姜纾却不领情,反倒皱了皱眉,招呼都没打就大步离开了。
县衙内。
万年县令被楚溪客的气魄感染,没有当堂宣判,而是惊堂木一拍,把梁五等人押去了大理寺,以便查查他们背后是不是牵扯到私铸铜钱的大案。
三名太学生羞愧难当,拱手向楚溪客致歉。
楚溪客不卑不亢道:“出了这样的事,原本怪不到你们头上,所以你们也不必向我道歉,唯一需要道歉的人是云竹,倘若不是你们看不起女子,处处排挤她,昨天何小三换钱的时候就能被发现!”
三人自是羞愧难当,面红耳赤地朝云竹拱手,深深一揖。
云竹有些惶恐,想要还礼,却被楚溪客拉住了。
今天要不是她找到了真凶,这三名太学生也难逃干系,甚至将来的仕途都会背上黑点。所以,这一礼她受得。
生死关头转了一遭,大家都已经身心俱疲。楚溪客干脆挂了个牌子歇业一天,带着云竹回了家。
一路上,云竹都很沉默。
楚溪客逗她:“能去太学读书了,不开心吗?”
“开心的。”云竹扯出一丝笑。
回家后,她做出了一个令所有人惊讶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