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余孽只想卖烧烤(168)
——实际表达的意思应该比“真好”更多,只是他词汇有限,想不到更华丽的形容词了。
黄瑜的夸赞则委婉一些,也具体一些:“楚兄,不瞒你说,我刚知道你是姜博士之子后,一度以为你会和某些天字班的人一样,看似满口仁义道德,实则心安理得地享受特权……如今看来,竟是我误会了。”
其余同窗纷纷点头,面露欣赏。
林淼站在人群之后,微笑地看着楚溪客,笑容里隐藏着连他自己都未觉察的欣慰之色,就仿佛,看到令人操心的孩子长大成人,可以独当一面了。
楚溪客惊奇地眨眨眼,同样笑了,他真幸运,总能遇到很好,很好的人。
……
一阵风吹过,沉浸在感慨中的年轻人猛地回过神,对未来的憧憬瞬间消失,眼前只有一间破屋。
“难道,我们真要在这四面漏风的破屋子里读书吗?”
“这也太破了,还不如直接把书案摆在树林里……”
楚溪客一拍手:“这主意好!我以前就听说,有的学堂会在桃花盛开的时候,把学子们带到桃林里上课,学子们围成一圈,闻着花香,吃着美食,聊着天,就把知识学到脑子里了。”
这就是楚溪客作为一个没有上过大学的人,对大学的美好幻想了。
此刻,这份美好又感染到了失落中的同窗:“真有这么好的学堂吗?”
楚溪客充满活力地说:“就算没有,我们也可以自己创造一个。”
他指着眼前的破屋,描绘起了美好的蓝图。
“这个屋子并非毫无优点,最起码它的地势很好,不怕雨水浇灌,地基打得也很牢,墙都塌了一半,墙根还是稳稳的。
“我们只要筹集一些钱,把墙壁和屋顶修一下,或者做成格扇窗,或者挂上竹帘,刮风下雨就把竹帘放下来,天气好的时候就这么敞开着。”
春日里可以闻花香,可以赏春雨;夏日里有凉风习习,鸟鸣啾啾;秋天就更棒了,满园的果子它不香吗?
即便到了冬日,肯定也有别样的乐趣,楚溪客暂时想不到,那就不去烦恼,入了冬再说。
他原本是为了鼓励同窗,结果,说着说着他自己也上头了。
“如果赵祭酒愿意多给一些钱,还能用多余的木料搭一个‘读书亭’,谁想大声诵读就可以过去。
“还可以搭个小灶台,不用太大,到时候我从家里带来奶茶啊,烤肉啊,菜包子啊,热一热就能美餐一顿。”
“想想就觉得很不错。”黄瑜一脸梦幻地说。
林淼笑道:“岂止不错,可以说是捡到宝了,要是让那些天字班的看到了,还不得跟我们抢?”
“这可不行,咱们好不容易盖的呢!”同窗们连忙表态,就像已经盖好了似的。
楚溪客笑呵呵地问:“所以,咱们是决定好就在这里了,是吧?”
同窗们用力点头:“就在这儿,让回去都不回去了!”
林淼是唯一冷静些的:“可是,这需要钱,还有人力,并且须得保证建好了不被红眼病抢走。”
楚溪客嘿嘿一笑:“走,咱们这就要钱要人要保证书去!”
林淼挑眉:“你有主意了?”
楚溪客头发一甩,自信十足:“没有。”
林淼:“……”
楚溪客:“但我会哭啊!”
第104章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重点不在哭,而在怎么哭。
楚溪客没有盲目搞事情,而是先让最熟悉太学的黄瑜打听了一下国子监那边的情况。
——国子监, 是朝廷设置的主管国子学、太学、四门学,以及律学、书学、算学的机构, 不像太学一样是教学场所, 更偏向于办公的衙门。
其中,最高主管人就是国子祭酒,往下有两名司业、一名国子丞、一名主簿。
黄瑜来太学好几年了,最初是在天字班, 后来祖父得罪了今上被贬官,他也就从天字班转到了黄字班, 而且原本预定的举荐名额也没有了,这些年就一直在太学蹉跎着。
楚溪客其实挺佩服他的, 黄瑜看起来比他大不了两岁,寻常这个年纪的世家子弟最重脸面, 陡然间面对如此大的落差,寻常人恐怕会就此一蹶不振, 甚至退学离京。
黄瑜却整天乐呵呵的,十分热心, 帮助过不少初来乍到的学子, 甚至直讲,因此人脉极广。
没一会儿,他就打听出来了:“赵祭酒不在,说是去了礼部, 商讨科举事宜, 如今管事的是两名司业, 一个姓赵,一个姓郑。”
楚溪客坏兮兮一笑,也就是说,不管他们今日怎么闹腾,都不会连累到自家师公了!
天意啊!
他当即问:“这两位司业哪个是管钱的?”
“郑司业。”黄瑜说,“赵司业主管授课安排以及人事分派,平日里六处的开销以至诸位博士的冬夏补贴,都由郑司业来定。”
楚溪客谨慎地问:“这位郑司业莫非是荥阳郑氏?”不然为何得了这么个肥差?
黄瑜摇摇头:“郑司业是长安人,和荥阳没什么关系,不过……”他压低声音,“小道消息,都说他是今上的眼线。”
嘿,这不就天时地利人和了吗?既然是今上的人,那八成是自家阿爹和师公的对手,还有什么可顾忌的?
楚溪客小手一挥:“走,找他去!”
黄丁班的同窗们还是相当团结的,楚溪客一通游说,这些年轻人便热血上头,当即抬着书案,背着笔墨跑到国子监“哭”去了。
国子监就在太学旁边,过了月亮门就是,平日里常有博士、直讲等来来往往,偶尔也有学生过来请教功课,因此楚溪客一行人虽然瞧着奇奇怪怪的,但也没人拦。
这边环境很好,上至国子祭酒下到太学直讲,每个人都有一个小套间,前厅办公,后屋休息。
郑司业的屋子刚好在走廊一头,楚溪客带着同窗们把书案一放,在抄手游廊上摆了长长一条。
郑司业听到动静出来一看,当即皱眉:“怎么回事?”
楚溪客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片生姜,在眼睛下面抹了抹,当即飙出泪花:“回禀司业,我们是太学黄丁班的,今日一早欢欢喜喜去上课,却发现课室被人占了。我们惊慌失措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就去问薛典学,薛典学好心指点我们,说让我们找赵祭酒……”
别说郑司业,就连黄丁班的其他同学都震惊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了方才的情形,他们险些就信了!
郑司业显然早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不由抄起袖子,敷衍道:“那你们便去找赵祭酒吧!”
楚溪客用藏着姜片的袖子摸了把眼,瞬间眼泪汪汪:“去问了,说是赵祭酒不在,您就是这里最大的官,我们就来找您了。”
另一位司业刚好住在对面,又刚好出来看热闹,当即翘起两撇小胡子:“什么叫他才是这里最大的官,我跟他可是平级!”
楚溪客看向他,慢吞吞地问:“那您能给我们拨钱盖校舍吗?”
赵司业沉默三秒,然后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继续。”
楚溪客差点笑出来。
刚好,早课结束,一众国子博士、太学博士、五经博士等结伴经过月亮门,远远地就看到了这边的情形。
楚溪客连忙给同窗们使了个眼色,带头哭起来:“郑司业,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这事您总得管管才好!谁能想到,我们离家万里来太学读书,竟然连一间遮风挡雨的课室都没有哦!”
同窗们却是真的哭了。
楚溪客的话勾起了他们压抑许久的酸楚。这些人在家乡时都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当初是破格从各地选拔上来的,也曾踌躇满志,意气风发。
自打来了太学才知道,求学也是分三六九等的。对于这些天资卓然、一身清高的年轻人来说,这种精神上的轻视远比餐食住宿的怠慢更让他们难以忍受。
楚溪客嗓门极大,一通哭诉成功引起博士们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