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太医,上岗演戏(72)

作者:绝世小鱼

然而待掀开盖子时,他愣住了,诡异地盯着箱内几秒,拎起一个陈旧的布娃娃迟疑着问:“这……就是你藏的东西?”

手里的布娃娃做年画童子打扮,穿着一身红布衣,笑意嫣然……更可怕的,这竟然还是个女娃娃!

看不出来呀,叶庄竟然收藏这种东西!

苏长音睁大眼睛,满是“我看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人”那般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这是我尚在襁褓时的玩物,如今已记不得这东西了。”叶庄却十分坦然,“这里头放的,都是我曾经喜爱的东西,即便是坏了或者用不着了,都舍不得扔掉,俱都收藏于此。”

苏长音闻言一顿,复又低头看去,里头整洁有序地排列着不少东西,陈旧的笔、磨损的砚台、小孩子戴的小金锁……贵重的不贵重的都有,他甚至还在里头翻到个破损的毽球。

看见苏长音拎起毽球,叶庄不禁莞尔,“这是我自己做的。年幼时总见宫女们围在一起踢着这个玩儿,皇伯伯说那些削人心智的玩物碰不得,可我眼热得厉害,便半夜悄悄溜进御膳房,拔秃几只公鸡屁股,动手做了这么一个。”

“可是做完也不敢堂而皇之拿出来玩耍,从小被皇伯伯教导威慑御下,喜怒哀乐不可表露人前,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悄悄把玩。”

叶庄回想起旧时往事,也觉着有趣,冷冽的眼弯出柔和的弧度,语气带着几分怀念。

苏长音没想到叶庄的童年竟然还这么叛逆有趣,他恍然隔着烟雾朦胧的时光岁月,窥见朱墙深宫中那被从小严格教导恪守循礼的小孩儿内心不一样的一面,小小的叛逆、小小的乐趣,充满童心好奇地在沉闷冰冷的深宫中探索世界,充满灵动的眼眸隔着雾气与他遥遥相望。

手中的物件突然变重了,沉甸甸坠在手上,仿佛不再是一样东西,而是承载着某个有血有肉生命的喜怒哀乐、和光阴岁月。

“库房中那些于我而言其实没有什么意义,身居高位,所有荣耀尽归自身,金钱如粪土,最不值得一提。”叶庄忽地侧头看他,“我只想告诉你,我若喜爱某样东西,便从一而终,哪怕是一支笔,用坏了也是我最心爱的笔,来日再有别的也不过是工具罢了,不会再被他物左右心神。”

“我不明白你心中的忧虑,也不介意继续等下去,直到你想通。”叶庄忽然勾唇,精致下颌一抬,眼眸瞥动,眉宇间凛傲之气油然而生,“左右你总不能终其一生孤独孑然,若是连我都瞧不上,那世间必再没有属于你的良人。”

他说得斩钉截铁,尽显睥睨众生的孤傲,苏长音顿时哑口无言——因为他知道叶庄说的是真的。

他忽然别过脸,悄悄轻声嘀咕了一句:“美得你。”

“皇权之下,无人能自我掌中伤害你分毫,只要大梁一日不灭,皇城境内你能横着走,这般好处,世上能有几人给你?”

苏长音哭笑不得:“我又不是螃蟹,做甚要在京中横着走,不被人欺负就不错了!”

叶庄不说话,清凌凌的眼眸静静看着他。

苏长音静默片刻,突然叹了口气,牵住对方的手:“你、你……你让我再想想。”

作者有话说:

第66章

李总管手捧着紫檀木托盘, 揣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顺着回廊行至寝室跟前,鬼鬼祟祟地推开一条门缝张望一眼,见两道身影齐齐背对蹲在地上窃窃私语, 显然是已经吵完了,登时长吁一口气,接着单手推开门,笑吟吟道:“王爷, 奴才备了元宵。”

“先搁着。”叶庄头也不回, 蹲在地上和苏长音头抵着头, 眉峰凝拢面带疑惑,“你说这个毽子有什么问题?”

“底下的材料错了。”苏长音翻过毽子底部, 言简意赅, “用厚木板做的垫子太沉, 不容易踢高, 该换上铁片或者浆纸之类的材料。”

“怪道我少时总踢不久。”叶庄恍然大悟, 旋即想起什么,长眉一舒展, “衍之似乎对这些活动筋骨的玩乐尤为擅长, 上次在山庄掷箭搏彩, 听说以前在学中亦是佼佼者,捶丸骑术投壶无一不精。”

苏长音已经对他动不动就对自己了若指掌的姿态习惯了, 闻言翘起嘴角,晃着脑袋洋洋得意,“为医者讲究强身健体,边玩边运动多好呀!”

“我跟你讲, 我们院里还有一个提倡以武强身的太医, 叫宋清, 比我还厉害,我会的他都会,我不会的他也会,而且还是个运动达人,有一次集体出差,天没亮蒙蒙黑他就练完两套太极,还非拉着我们一起打,连陆院判见到他都黑着脸捏胡子绕道走。”

叶庄凝神倾听,对那些“运动达人”、“出差”之类的词汇非常陌生,只觉得苏长音无论是欢快眯起桃花眼,还是吐槽时苦恼拧眉的样子都特别可爱,托着腮欣然欣赏。

苏长音放下毽子,手背硌到什么硬邦邦的长条状,伸手拎出来一块长约三尺翠玉绞金的玉方棍,困惑转头问道:“你的镇纸怎的这般长?”

叶庄显然也没料到这个东西,先是一愣,旋即饱含深意瞥了他一眼,笑了起来,“当真是命中注命,你竟翻到这东西。”说着,顿了顿,“这可是属于你的。”

???

苏长音抬手指着自己鼻子,“属于我的?”

叶庄握着他的手一翻,眼神示意他看向戒尺尾端,苏长音凝目看去,触感棱角不平的玉面雕刻“婉娘”二字,被光阴摩挲得不甚清晰,耳旁灼热的气息靠近,叶庄的唇近乎贴在耳畔:

“这是我母妃当家做主教训我爹的戒尺,当年先皇赐婚我爹我娘,我爹不满意这门亲事,婚后流连花丛,我母妃便寻人做了这把戒尺,我爹寻一次花问一次柳,我母妃便拎着戒尺青楼打一次,几次三番我爹也怕了,后来更是折服我娘悍不畏的性子,心甘情愿守一妻过日子。”

这是苏长音第一次听到他提及父母之事,觉得十分有趣,不由赞叹一声:“令堂真是女中英杰。”

“据说京中闺秀中,唯我母妃刘婉最负才名。”叶庄莞尔笑道,“我母妃出身相府,自幼便被教导循规蹈矩知书达礼,偏生遇到了爱跟她唱反调气她的爹,劝诫不得,所有诗书礼仪也通通无用,眼瞅着相府贵女就要沦为全京城的笑柄,我母妃突然有一天抛却了所有尘规束缚,一脸冰冷地杀上青楼,我爹反而觉得她真性情,心甘情愿被她拎着耳朵一路骂回王府,从此俯首帖耳、莫敢不从。”

苏长音忍不住一笑,“真正被经礼腐化的女子是做不出杀上青楼这种事情,想来你爹也是看出了你娘温柔外表下的傲骨铮铮。”

从叶庄的三言两语里,不难在心里勾勒出当时的情形。先帝一言不合赐婚,婚后还发现妻子“表里不一”,心中愈发觉得不爽利,于是花天酒地吊儿郎当,为的就是激出妻子藏着的另一面。

但从之后叶老王爷对妻子矢志不渝的态度,也能看出是个痴情种,叶庄在这点上真是完美继承了老爹的基因。

“正是如此。”

话到此处,便打开了话头,苏长音想起什么令人高兴的事情,转过头笑盈盈地看着叶庄,带着分享的喜悦,“我爹娘的故事也差不多如此。那年我爹当年是赴京赶考的寒门学子,乞巧在护城河畔对我放花灯的娘一见钟情,只是那时候我娘是尚书闺女儿,门第悬殊,我爹只能远远观望遥寄相思,好在上天垂怜我爹,事情很快有了转机。”

“那年冬日我娘上山拜佛,我爹恰好与友人把肩游玩,谁料下山行至半途大雪封山,我娘在半山腰的破庙暂住,我爹怕她一人不安全,辞别友人尾随在她身后。那时我娘还当他是登徒子,可我爹只是默默捡柴为她生火,更将御寒的衣物如数给了我娘。”他喉结滚动咽一口唾沫,尽管说得口舌发干,却双眼晶亮兴致勃勃,手臂更是连比带划,“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爹就在庙外守着,也不敢睡,天寒地冻一睡便冻死了,又惧夜间野兽窥伺。于是我爹就绕着破庙开始跑,我娘在破庙里睡了多久,我爹就在外头跑了多久,第二天我娘回到家中,就与我外公说非我爹不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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