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732)
两军交锋时,阵线在初期会保持完整,之后随着时间推移,一定会变成一场混战,到那时就要开始考验士兵们训练的水准和默契了。
他们必须继续成伍,成什为建制地保持战斗,互为援手,前排有刀有盾,后排就当有矛有弩,这意味着他们需要保持清醒的头脑——
你的敌人受了重伤,只要再补一刀,他就一定会死去,可他也不是傻子,他从你面前逃了,你追不追呢?
如果你追过去,这一路上会不会被其他的敌军剁上两刀还是小事,等你杀死了那个敌人,终于心满意足地想回到队友身边时,你还能分辨出方向,并且找到你队友所在的位置吗?
你的前后左右到处都是人啊!像二月社时的集市一样,到处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啊!区别只在于他们不是欢笑着逛街,而是专心将对面的人头砍下来!
你找不到回去的路,可是对面那一伍的敌军已经齐心协力,向着你而来了!
有人在混战中短暂地叫了一声,就像在东海碎碎的冰面上突然掀起一个水珠,很快淹没在海浪之间。
在东莱的海边,或许当真有一位老妇人停下了正在修补的渔网,抬头四面张望。
天色将晚,她什么也没看到。
太史慈又一次从侧翼回到了中军。
他走的路不远,因为现在中军也逐渐撤到了大营前,但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些伤。
冀州军同样也有腰引弩,也有神射手,他以箭术袭扰对面的传令官,对面便立刻回敬了一排八石弩射出来的箭。
他身边两个最倚重的亲卫扛着铁牌,死在了他的面前,但那只是一瞬的事,下一瞬立刻有人从他们尚未冰冷的手里接过了铁牌,又一次挡在他面前,于是太史慈得以再一次伸手摸向箭筒,他甚至想都没有多想就决定要再抽出三支箭,要射死对面的——
他在箭筒里只摸到了一支箭,这个神射手诧异了一瞬。
“箭来!”
有人在身边跑来跑去,还有人凑近了。
“将军,箭用尽了,已派人回去——”
太史慈冷冷地看了一眼对面。
“不必了。”
天色将暗,又到了收兵回营的时间。
他将最后一支箭抽出,瞄准了那个模糊的,看不清脸庞的影子。
那大概是一个年轻人,因为没能射死他而在那里一边跌足,一边发脾气。
太史慈重新将弓放下。
对面的兵力几乎三倍于他,配合精妙,令他伤亡了不少士兵,阵线自然渐渐后撤。
最晚不过明日,他们就要开始针对这座大营展开防守战了。
辞玉还不知何时能回来,她亦是以一万兵力去击破那些数倍于她的部曲兵。
在那一瞬间,太史慈心里忽然起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这世上似乎真有神明,并且有意要折磨他们,自他归了辞玉至今,渐渐攒下这数万兵马,竟然还从来没打过一场旗鼓相当的战争。
火把渐渐点起来了,青州军也渐渐撤回了营中,对面的冀州军又攻了两次营,被他们打了回去后就放弃了夜间作战的念头。
但那些士兵并不是什么都没做。
他们的同袍被剥光了衣服丢在荒野上,他们也要如此炮制那些青州兵的尸体。
他们还将那些人的头颅割了下来,洋洋得意的带走。
但除此之外,他们还不愿意立刻离开。
他们围绕着营地四处走一走,顶着黑夜里的箭雨和火光,来到了外围的流民营地。
有些人跟着民夫进了大营,但也有些人没有去,他们忙着收拾自己最后一点家当,可能是一袋掺了稗子的米面,可能是一捆能遮风避雨的草席,但更可能是他们从冀州军身上剥下来的御寒的衣服——他们实在太不聪明,想不到那些从尸体上剥下来的衣服意味着什么。
那些流民的惨叫声在外面持续了很久,直到冀州人终于收队回营,有民夫隔着栅栏看着,惨叫就变成了歇斯底里的哭泣。
营官走过来,严厉地要求他们不许哭泣,扰乱军心,民夫们立刻就捂住了嘴。
他们隔着栅栏与壕沟,拒马与吊桥,无声地望着亲人尸体的方向,就那么呜咽了一夜。
天快要亮了,营中生起了火。
士兵们将收集好的雪水倒进锅里,随意地将提前准备好的饼子掰碎了扔进去,最后洒了一把盐。
他们每一个人都神情疲惫地注视着汤锅里的面饼,就像注视他们自己一般。
天这样冷,风这样硬。他们刚开始时会幻想跳进锅里,舒舒服服地洗一个热水澡,后来水开了,他们的想法又变了。
——不要半生不熟的,就要滚水,跳进去煮个稀烂才好。
他们就这样浑浑噩噩地抱着陶罐,注视着那锅汤饼,并在心中盘算着今天的大营能不能坚持住时,忽然有人发出了讶异的声音。
“那是冀州人的方向吗?”
另一个士兵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嘴里立刻也跟着“咦咦咦咦!”起来!
一个接一个的士兵停下了脚步,愣愣地向着那个方向看,直到有人又一次冲向了太史慈的帐篷。
“将军!子义将军!快看啊!白马城出事了!”
第519章
天幕暗沉沉的,似乎透出地下一点蓝幽幽的光亮,于是荒原上的冰雪,枝头的寒鸦,那些无人收敛的尸体,都被罩上一层墨蓝的轻纱,期间偶有比它更亮一点的光,轻飘飘的从什么地方飘过去。
这样的时辰里,万事万物都是屏息凝神的,就连军营也不意外,桐油火把已经快要烧尽了,火光黯淡,像是承不住天幕的沉重,悄悄低下头,将火把下匆匆走过的人显得更加细弱。
仿佛下一刻,这火就要灭了,那道走过去的影子也要隐进黑暗中。
白马城的火光就是在此时突兀出现的。
它初时烧得并不炽烈,但有浓烟滚滚,但随之火势愈来愈盛,终于成了一场点燃整座白马城的大火。
任何一个主将在看到敌营起了这样纷乱时,胸中都会激荡得无法自已。
他要立刻点兵进攻吗?
那会是陷阱吗?
如果他贸然出营,会有伏兵在白马坡等着他们吗?
太史慈立刻下达几条命令,包括但不限于要士兵加快进食的速度,要斥候近前探查,甚至还要一队人马去几里外的白马山守着,若有异动,立刻烧狼烟报警等等。
他下达命令时也在穿铠甲,待他事无巨细都吩咐过一遍后,铠甲、护臂、护颈、束皖、腰带这些也一件件地穿戴停当,再将佩剑带在腰侧,抱上头盔准备出帐时,有亲随又匆忙地追上来。
“将军,将军尚未进朝食,可要用半碗汤饼?”
太史慈盯着那碗散发着肉香的汤饼,皱了皱眉,没有理会亲随,而是径直离开了。
战场是冰冷的,但也是焦糊的,且也不独太史慈,有许多士兵也只草草捞了几口饼子唏哩呼噜地吃下去,肚子里明明还离装满远得很,却偏偏有一种食物已经塞到嗓子眼儿,难以下咽的感觉。
他们的对手前日里大概也曾这样食不下咽过。
但这种感觉对于高顺来说是相当奢侈的,如果他有这么一碗加了盐的白水煮麦饼,他绝对可以大口大口地吃完,并且连一滴热汤也不剩。
他还穿着那身铠甲,尽管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与光泽,但那已经是高顺尽力维护保养的结果,甚至比他本人还要干净许多。
自从一把火烧了繁阳城,令袁绍灰头土脸,并间接引发了许攸倒台后,整个魏郡的郡兵似乎都被动员起来了,所有的世家,所有的县令,以及那些地方豪强都在两只眼睛紧紧盯着从自己领地上经过的一切可疑之人。
有人抓到了几个落单迷路的陷阵营士兵,送交邺城之后得到了三公子的一句夸奖,以及不不菲的赏赐,这种千金买马骨的行为立刻刺激到了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