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731)
他们因此格外悍勇,格外齐心,杀死那些扰乱军心的别营士兵时并不手软,面对居高临下的青州军时也不在乎地势上的劣势。
为了主君的生死与荣耀,他们是可以不惜自己这条卑贱的性命的。
有寒鸦忽然飞起来了。
它们原本是很快乐的,毕竟冷食容易得,但新鲜的冷食不容易得,这样丰腴的冷食就更少些。它们因此大片大片的落在白马大营营前的土地上大快朵颐,一眼望过去黑漆漆的,让人以为冰雪已经消融,春风又回到了这片土地上,只要再等一等,等那乌黑的泥土里发出新芽,这个漫长的寒冬就算彻底过去了。
但一阵隆隆的声音传来,辕门后的拒马被推开,吊桥被放下,寒鸦受了惊,忽然展开翅膀,哇呀呀地飞向天空,刚刚的幻象也烟消云散。
寒鸦脚下一具具的尸体展露出来,与殷红发黑的冰雪混在一起,牢牢地固定在土地中。
有着甲持戈的士兵自营中而出,于是无法避免地看到了这一幕。
那些尸体里很少有衣着整齐,面容完好的,他们大多赤·裸着身体,一具挨着一具,静静地躺在冰雪里。
冀州人无法在土地化冻前埋葬他们,虽然严寒杜绝了瘟疫的发生,但将他们仍在这里,不啻于是一种刺激——再加上那些青州人剥掉这些尸体最后一件衣服的贪婪!
有士兵咬着牙,流着眼泪,从自己曾经的同袍尸体上走过去。
战鼓如同沉雷一般响起。
刺骨的寒冬又重新回到了这片土地上。
当陆悬鱼的信使跑回大营时,太史慈听过之后,只是轻轻地笑了。
“辞玉如何这般小觑了我?”
几名偏将想说出口的话也被噎下去了。
对面的军容比之前几日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那时冀州军军容虽盛,士兵却透着一股怯意,今日的冀州军却带着同仇敌忾的心,以及不死不休的气势。
斥候见了都要心惊,现下主帅不在营中,又分走了一万兵力,冀州军趁此时而来,他们怎么能不担心呢?
太史慈出了营帐,士兵们也在跑来跑去。
军备官开了武库,他们排着队,先去铠甲库将自己的甲领了穿上,再去兵器库,将保养之后放进去的长兵和弩机一件件搬出来,握在手上,再在军官的大声催促下匆匆跑出营去。
这场由冀州军主动发起的进攻刚开始时很不顺遂。
他们曾经与青州黄巾交过手,那十数万泱泱大军后来成了曹操麾下一支很重要的兵马,军纪与战斗意志却令这些冀州军嗤之以鼻。
而陆廉的青州军是能与他们相媲美的敌手,即使他们不知什么原因,人数比之前少了,但仍有悍勇杀敌的气势。
在冀州军的冲击下,青州军的阵线被撕开了几条口子,很快又被补上。
战事陷入焦灼时,冀州军的骑兵自营中冲出,准备向着侧翼而来,但太史慈似乎也有准备,立刻又命长牌兵上前,后面布置了足足三排矛手,将冀州骑兵撞了个人仰马翻。
太阳一寸接一寸地向西而行,士兵们也在不断倒下。
整个战场像是沸腾了起来,冀州人,青州人,徐·州人,兖州人,都在这口沸腾的大锅里浮浮沉沉,挣扎上下。他们生前是从来不认识彼此的,但死后却能你倚着我,我倚着你,亲密无间,被无数脚步与马蹄再踩得稀巴烂,分不出个彼此你我来。
对面在撑着这一口气,自己这边也在撑着这一口气。
太史慈是不能逃的,他若是领兵退了,逃了,这座大营让给冀州人是小事,陆廉的兵马将要被包夹歼灭才是头等的大事。
留下这支分兵,本身也是为了防着淳于琼这一手。
……这大概是怕什么来什么,太史慈头脑里刚划过这个念头,立刻想要将这点杂念驱散时,有斥候忽然嚷了起来!
“将军!将军!西边!快看!”
有兵马向着他们的左翼来了!而且,而且那不是他们的旗帜啊!
第518章
当战争开始后,主帅能做的事其实已经很少。
因为传令是需要时间的,从主帅所处的中军到士兵所处的前线,一条命令要经过好几个传令官的转述,再用旗语、金钲、队率的嗓子来告知士兵。
即使如此,士兵反应也仍然是需要时间的,他们是此时最忙碌的人。
当他们杀人时,他们的眼睛里看不到旗帜,耳朵里听不到金钲和战鼓,自然心里也不会想到身后有人还要向他传达什么命令。
他全神贯注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人身上,那人的手戟是准备向左劈,还是向右劈,他的脚稳不稳,他的臂膀有没有力,如果自己用盾牌挡住,他另一只手的短戟是准备刺过来还是向内防御?
除此之外,还有他身边的人,他右手边那个矛手是不是看向了自己?那沾了血的矛尖是不是对着自己过来了?啊呀!啊呀!
那个士兵铆足了劲,将全身的力气下压,在对面的手戟劈过来时侧了个身,手里的铁牌狠狠地砸向了对手的头!只那“砰!”的一下!他听到了一声沉重的闷响,还有嗓子眼儿里挤不出的惨叫和脸上什么东西碎裂开的清响!
不愧是个老兵!
他这一下盾击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找准了这个机会,将右手的环首刀终于顺利地攮进了那个人的脖颈!与此同时,左手上传来一阵沉重又迅猛的冲击!
他还挡住了那个矛手!他这一手哪怕是在将军面前也是可以挺直了腰杆炫耀上一句的!
但他是没来得及炫耀的。
当这个老兵终于收回左手的铁牌,准备再接再厉干掉那个矛手时,一支箭突然穿透了他的头颅。
于是踉跄了几步的矛手得以重新站稳,甚至还抽空弯下腰,捡起那面铁牌,挽在手里看上一看。
当他发现那不是出自青州工匠之手,而是从另一个冀州刀盾兵的手中夺来的,这个矛手的身上似乎迸发出了无穷力量。
他没有注意到援军的到来,没有注意到对面正在变换旗令,也没有注意到青州兵向后撤退了几步,更没有注意到对面有士兵远远地坐在了地上,并且手脚利落地正将蹶张弩往脚上套。
当那支冀州军冲过来时,最先作出反应的是后军。
两翼已薄,白马大营的兵马正在努力将他们挤压后退,因此太史慈不能再用侧翼来接这支敌军。
当旗令传下去时,一直守在营寨前的后军开始向着那支兵马缓缓而动。
有人在窃窃私语。
——你可胆怯了么?
——可是,可是,咱们只有两千人,对面看着就比咱们多哇!
——有子义将军在,咱们是什么都不必怕的!
声音暂停了一下,片刻之后,又悄悄响起来,这一次,背景里沉重得几乎能撼动地面的脚步声更近了。
那声音里的稚嫩也更清晰了。
当那支旗帜上没有丝毫夏侯诸曹痕迹,士兵的衣着也与兖州军无一丝相关的兵马冲过来时,后军里的新兵们按照教导那般举起了藤牌与环首刀。
在那一刻,他们正是这样感慨的:
——真想再吃一碗阿母做的腌鱼饭啊。
那是一支藏在左近的兵马,他们身上有许多细节能为佐证,但这又并非淳于琼的兵马。
比起那些满怀仇恨而士气高昂,并努力向前的冀州军,这支援军的士气则是另一种类型——他们向前时是谨慎的,走的每一步都很慢,他们挥出兵刃时甚至有点缩手缩脚,像是有什么顾虑。
于是青州兵试探着向前一步,他们也立刻后退了一步。
这令后军中的新兵们立刻鼓足了劲,嗷嗷叫着冲了上去。他们以为遇到了比他们更新,更怯懦,更草率的军队。
但在接战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内,这支军队的战斗姿态就完全变了。
他们展现出了极其可怕的韧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