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安!三国打工人+番外(558)

作者:蒿里茫茫

少女听了这话,抬起脸来,气愤地瞪了他一眼。

那一眼原该令队率勃然大怒,甚至狠狠地抽她一鞭子的,可她生得清秀漂亮,嘴唇原也该鲜活饱满得像一朵花似的,现在却干枯开裂,与枯萎的田地一般。

口渴成这样,的确也该着急。

何况她瞪他时,还带了一份委屈,仿佛撒娇似的一个眼神熨帖在他心上,立刻将那点怒气抹平了。

队率很快便做出了另一个决定。

“城中有井。”他说。

“妾又进不得城,”她仿佛泫然欲泣,“将军戏弄妾。”

“你可愿进城打水?”他的目光在她脖颈,肩膀,腰肢间来回流连,身后的一队斥候跟着便发出了心照不宣的笑声。

少女似乎根本没意识到,只是睁大双眼:

“将军当真?”

“令你们全部都进城,这我断然是做不得的,不过你们那车上必已备了水罐,一会儿十几个力气大的妇人赶了车,跟我们一起进城打水便是,”这个小胡子男人停了一下,忽然又改口,“二十几个吧,再挑几个进城……嗯,进城便是!”

他与少女间的调笑并没有令城上的守军警觉,甚至见了这支百余人的流民队伍来到城外不远处停驻,有几个小军官还连忙跑去问上级能不能也出城去挑几个妇人进城。

他们并不警觉,理由也很简单。

河对岸有一支“健妇营”,他们是听说过的,但健妇营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妇人总会随军,做些或轻或重的活计,偶尔迫不得已时也会承担一部分战斗任务。

但攻城,是所有的战斗任务中最为艰苦卓绝的那一项,天下断不会有人将这种任务交给妇人去。

况且重兵的确在仓亭津,但仓亭津离这里不过数里,城中亦有数千守军,范城附近又已坚壁清野,放眼望去,目力所及范围内全无遮拦,只有一片荒原,伏兵无处躲藏。

放几个娇滴滴的小妇人进城,又会有什么相干?城中若是缺了民夫,原本也要外出掳掠的。

他们想得那样轻松,那样愉快,并且因为某些幻想而感到浑身燥热时,城门便渐渐地开了。

斥候们在前,妇人们推着辎车在后,城门两侧有十几个守军笑嘻嘻地围观,而就在他们百余步外的地方,那些原本该停在五里、三里、城外的妇人们,不知怎地也就跟着一股脑地涌进来了!

“蠢妇!蠢妇!不能进这么多人!”城门司马搂着一个妇人走过来,见此情景立刻破口大骂,“将她们赶出去!赶出去!”

可是为首那个身材高壮,皮肤黝黑的妇人听了他的话时,一点也不见刚刚的奴颜婢膝,脸上也不再有那样小心的赔笑。

她从身旁的辎车上摸出了两柄手戟,转身先踹开身前一个守军,暴喝一声再将一柄手戟丢了出去!

那手戟来得又快又狠,全无预兆地扎在了部司马的胸膛上!

当城中守军慌忙地点起一堆干柴,再将一捆又一捆的干柴投入水桶,洇湿后丢进火中,升起浓烈而笔直的狼烟时,岸边的臧霸也见到了那滚滚的浓烟。

他换上了戎装,他的士兵们则扛起了土袋。

“可见了那狼烟吗?!”这个身材魁梧的汉子拎起自己的长戟,“那是健妇营先拔头筹!”

他凶狠地盯着士兵们,见到他们满脸惊骇,臧霸又大吼了一声,“尔等岂不如妇人哉!”

岂不如妇人哉?!

当士兵们神情中的惊骇转为战意时,黄河南岸的战鼓声也再一次敲响了!

“攻营!攻营!攻营!”

范城的狼烟尽管能令仓亭津的守军一目了然,却还传不到邺城。

但今日袁绍府中,几乎所有的谋士都到齐了,也包括了青州的郭图,范城的荀谌。

案上也不再有切成小块的甜瓜,甚至连角落里也不再有冰盘,而最不寻常的一点是,所有谋士在走进来时,脸色都与往昔不一样。

他们不再彼此打量,也不再用眼神挑衅。

他们的主公也不再摆出那种懒散而无所谓的神情,他居于上座,用冷酷而锐利的目光注视着每一个下首的谋士和武将,当看到他们的神情也如他一般严肃时,袁绍终于开口了:

“并州军内乱,吕布劫持天子至濮阳,我当如何?”

“臧子源反叛在先,张郃高览投敌在后,而今并州军中‘内乱’,天子被胁至濮阳,刚好东郡郡守已叛,张氏兄弟的贼军又可为援,”审配说道,“岂不太过巧合?”

“天下断无这样的巧合!”田丰厉声道,“主公须早做决断!”

“主公若欲兴兵,须早下令多造舟船,缮治器械,而后方可渐营河南。”沮授说道。

那些不同的意见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因为这种冥冥之中的巧合,很难不被认为是有一只手在推着它走。

有人撺掇臧洪反叛,有人就前来救援。袁绍麾下的数员大将一个个派过来,一个个便消失。

在袁绍原本的预计里,天子是插翅也难飞到徐州的。

北有冀州,南有兖州,天子怎么绕也绕不过袁绍和曹操的领地,因此袁绍甚至没有过多看重这个十几岁的小皇帝。

——反正他一定会被控制在自己人手里,何必为他大动干戈?

可是在冀州与兖州之间,就是硬生生由许多个巧合凑在一起,打通了这样一条去往徐州的路!

这不是巧合,更不是天意,汉祚将终,这是再难更改的铁律!

这必定是皇帝身边的汉臣与刘备之间相互勾结,制出的一个精巧而完美的阴谋!

而这阴谋最终的目标——也必然是他袁绍!

这位雄踞河北的霸主下定了决心。

当袁绍的目光真切地投向这座一直被他所轻视的小城时,城中热闹极了。

天子来到濮阳之后,一直不曾设宴款待城中官员士族——没错,天子虽然东狩至此,但他仍然是这里的主人,因为整个天下在法理上都是大汉的!

这场宴会将会被史书记载下来,那些名士们在赴宴之前兴奋地同自己身边之人这样说道,如果他们能够作出一篇文辞优美的辞赋,说不定连他们也可名垂竹帛!

而写不出辞赋的豪强们则更加直接些,除却尽心尽力地供奉食材之外,他们打开了自家仓库,翻出了最为精美的器皿、摆件、蜀锦送进了天子的行宫。

因此当陆悬鱼再一次来到行宫时,她发现她已经认不出这原是臧洪的郡守府了。

那些缀满金线的蜀锦没有变成贵女身上的衣物,而是成为了壁衣,挂在了墙壁上,一片连着一片,而在壁衣前面,有无数精美绝伦的铜质宫灯被擦得明光铮亮,宫女一盏盏将它们点亮时,连同那些纯金的凭几,镶金的屏风,金银线密布的织物一起,将行宫变了一个模样。

到处都是黄金的光辉,到处都是灯烛的光辉,它们交织在一起,光辉便盖过了天上的太阳。

她走进来,连打过蜡的木板都泛着金子的光辉。

在这一片金灿灿的光辉尽头,天子没有穿礼服,身上也没有什么金子配饰,他头上戴了一顶绸缎小冠,穿了一身红衣,笑吟吟地望着群臣。

今天是个好日子,几位朝廷重臣终于病愈了,这几位老臣就像他的长辈一样,不管这一路多么艰辛坎坷,都不曾背离他片刻,大家来一起喝一巡酒吧;

臧卿与陈卿,还有张氏兄弟,以及陆卿的种种忠义节烈的品行令人击节而叹,再来一巡酒很妥当吧;

能至濮阳多亏了吕卿一路忠心护主,不管怎么说,大家再来一巡吧!

酒过三巡,有乐队在用力地吹奏乐曲,悠扬又潇洒,跟着风一起吹进竹帘,吹进灯火通明的大厅。

天子赐了臧洪、吕布、陆廉、张邈锦袍,不仅赐了,而且还是亲手披上去的。

披上去不算,到了臧洪这里,这位美少年天子忽然就发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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