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91)
熹贵妃一面同那图说话,一面脚步匆匆地朝着勤政亲贤殿中走,在望见婉襄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
她的姿态仍然优雅端庄,立如玉树,静静地等待着婉襄朝着她走过来,同她行礼。
婉襄此时已经毫无一点仪态可言,蝉鬓山倾,衣饰脏乱,但她还是应激性地低头,同熹贵妃问了好。
“嫔妾贵人刘氏,问熹贵妃安。”
“贵妃?”这个词在熹贵妃唇齿之间流转过一遍,莫名地有了些嘲讽的意味。
她靠近了婉襄,温柔地将她鬓边的碎发都别到了耳后,而后极其粗暴地捏起了她的下巴,迫着她同她对视。
婉襄知道的,熹贵妃是要告诉她,要温和或是狠戾,如何待婉襄,皆在她一念之间。
“这个称呼没有多久了。”
她以为自己很快就会因是皇帝生母而被尊为圣母皇太后,所以一个贵妃之位,旧日的荣光在她眼中根本一文不值。
“不过你还是超乎了本宫意料。你放心,本宫不至于要同一只脚下的蝼蚁为难,会遵循万岁爷的意思的。”
“万岁爷嘱托的是皇后。”
婉襄倔强地提醒了她一句,就像是雍正晕厥那一夜,她和她的对话一样。
“追封的皇后倒也是皇后,只不知熹贵妃娘娘午夜梦回之时,会不会觉得有些许遗憾。”
熹贵妃即时松开了手,用力地推了婉襄一把,“你敢同本宫这样说话!”
婉襄本在病中,如何经得起她这般大力推搡,循着惯性重重地摔在了勤政亲贤殿前的地面上。
疼痛不足以击倒她,旋即她轻轻笑起来。
“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永远都得不到的东西,熹贵妃娘娘,即便真如您所想,您的一生也会满是遗憾的。”
那图轻轻地推开了熹贵妃僵硬的,指着婉襄的手臂,轻声提醒她。
“娘娘,万岁爷还在殿中等着您,似这般杂事,您实在不必在此时处理。”
婉襄在她们眼中不过是这砖石缝中,为春风带来的一颗草子,即便再是倔强地在风雨中发芽生根,也仍然可以轻易为人连根拔起。
不过她不在乎。
经过婉襄的时候,熹贵妃的衣摆轻轻拂过她的手臂。这样的抚触,躲避是没有意义的。
婉襄努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尝试着往前走。
方才熹贵妃说什么?
六宫之中的嫔妃都从紫禁城中赶到了圆明园里。
那常在也来了,她可以帮她了……
第76章 冒险
“刘婉襄, 我为什么要帮你冒这样的险?翻承乾宫或是钟粹宫的宫墙,与勤政亲贤殿是完全不同的。”
婉襄躺在绾春轩中的长榻上,望着窗外一片生机盎然的桃林。
那常在的声音如期粗粝地磨在她心上, 她淡淡地回答。
“我并没有要你翻越勤政亲贤殿的宫墙。”
“皇后娘娘安排了各宫无病无痛的嫔妃前去万岁爷那里侍疾, 你只需要在今日侍疾的时候把这颗药丸放进万岁爷的茶水中便好。”
那常在是身手敏捷,极其机变之人。
“这颗药丸入水即化, 无色无味,不会为人发觉的。”
那常在顷刻冷笑,眸中满是锐利之色,“既这药丸有此神奇功效, 你为何不即时献上以邀宠?”
“万岁爷平时便好丹药之道,不会引以为奇的。”
若是可以的话, 婉襄当然会自己将这颗药拿到勤政亲贤殿,偷偷地喂雍正吃下去。
可是她做不到。
“自五月以来我便生了病, 皇后娘娘没有安排我前去侍疾, 万岁爷也恐怕不会再召我。”
他毕竟都已经同她交代过遗言了, 连他自己以为的最后一面也不肯让她见。
婉襄倦于同那常在解释这些,这场病只不过是一直在消耗她的精神。
其实它若能厉害到一下子夺去她的神志,令她晕厥一段时间, 倒也就好了,免去她今日这一番苦楚。
婉襄收回自己望向窗外的目光,回头望着那常在。
连月不见, 那常在的容色似乎更添娇艳。
她原来就艳丽地像是草原上的日吉娜, 夏日水草丰美,正是时节。顾盼之间神思烨然, 她的美丽总令人惊叹。
“那常在方才问我, 你为什么要帮我冒险。不, 你不是在帮我,你是在帮你自己。”
那常在低头闲适地整理着她的护甲,语气不疾不徐,“汉人狡诈,我是不会被你的诡辩说服的。”
婉襄不以为忤,继续沿着她原本要说的话说下去。
“我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你,或者你们姐妹所仰赖的皇帝是雍正,而不是下一个。弘历、弘昼,你和他们都没有交情。”
“我已经打听过了,你和桃叶在被下放为粗使宫女之前,侍奉的是康熙的宜妃。”
宜妃,郭络罗氏,生皇五子胤祺,皇九子胤禟,以及皇十一子胤禌。
胤祺和胤禌都可以勉强不提,皇九子胤禟,因支持皇八子夺嫡而为雍正深为忌恨,改名塞思黑,圈禁而死。
而宜妃本人嚣张跋扈,傲慢无礼。
于康熙丧仪时不敬雍正生母孝恭仁皇后,搬出宫与长子恒亲王居住之后更数年无有问安折进上,使雍正不愉,未得任何尊封,晚景凄凉。
“一个不讨未来皇帝和太后喜欢的太妃,甚至于小小太嫔会是什么下场,你应该很清楚。”
那常在不再如方才一般敢于向婉襄展示她的目光,整理护甲的手停下来,她已经开始权衡得失。
婉襄在这时候适时地添上一句,“我是要救他,你不必担心。”
“我不在乎你是要救他还是害他,我只关心我自己,还有我的伊尔哈。”
“我又为什么要相信你?满宫嫔妃宫人都知道你被他从勤政亲贤殿中赶了出来,一月不得诏,也许你恨他。”
“但昨日我仍然得诏了。”
婉襄不想再回忆起任何有关于这两个夜晚的事。
“你不需要相信我,你只需要明白腊八夜之后你我就是一条船上的蚂蚱。那一夜熹妃也被皇后摆了一道,她心中焉得不恨?”
“若是她知道是你、我在她尚未准备好的时候便贸然揭开这件事,以至于没能置齐妃于死地,使她的儿子白白受人巫蛊,她会怎么做?”
婉襄幽幽地道:“她可是未来的太后啊。”
那常在眼中的锐利之色更盛,为人威胁的愤怒在其上淬了火。
“真该叫那个死丫头过来听听的,你和我实则一样卑鄙,凭什么为她看不起的人只有我?”
桃叶并没有看不起她。但婉襄此时没有精力为桃叶辩解。
“制衡之术,这是你教我的。“
那常在在这时候微笑起来,犹如一只被猎人捕捉放入牢笼中的狐狸。
发觉自己无论如何都挣脱不开这枷锁的时候,她就会展现她的美丽,来获得猎人的好感。
“那么,留在桃花坞的人需要做什么?”
婉襄没有惜花之情,她展开了她的手心。
“这与你没有关系,总之必须是在你我约定好的时辰,不能有任何差别,否则药效无用。”
她的牺牲也会毫无意义。
一颗白色的药丸静静躺在婉襄手中,那常在毫不犹豫地拿起它,顷刻之间便如一阵风一般地卷了出去。
婉襄再一次望向窗外,使得她的心安静了片刻。
而后她将桃叶唤了进来,“热水烧好了吗?小柱子守在桃花坞门前,不会有人闯进来了把?”
桃叶站在门前没有动,“这究竟有什么用?”
婉襄低下头,大口地呼吸了一下,“别问有什么用了,你姐姐也没有问。桃叶,你相信我们吗?”
桃叶仍旧没有动。
婉襄又叹息了一声,终于望向桃叶的方向,语重心长。
“我不是要寻死,桃叶。我说过了,如果你发觉我已经失去了意识,一定要迅速帮我止血,喂我吃下这颗药丸……”
可惜了,如今不是寒风肃杀的冬日,不然她可以再体会一次在咸福宫中雪地跪到晕厥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