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56)
她的目光并不在熹妃身上,而在郭贵人与海常在之间来回转换。
“在你们宫中,属于他人的东西也未必是你们所偷盗的。既是如此主张,便也要相信同样的事情会发生在旁人身上。”
“本宫曾为此事教训齐妃,令她凡事都要给自己、给他人留一些余地,不可急躁,以至于冤枉好人。近年来却是疏忽了对你们的管教。”
她又向雍正福了福身,“这些年臣妾身体不适,难免心灰意冷,便借着这个因由将自己本应肩负的责任全都推了出去。”
“似今夜这般的闹剧,一半是熹妃与齐妃的责任,另一半,则皆是臣妾之过。”
“臣妾已亲手抄写《佛母经》三卷,供奉于皇额娘灵前,为辜负皇额娘当日嘱托而忏悔。”
居上位者,最要学会的一件事,便是承担责任。
“真相似乎已在眼前,又似乎仍有可商榷之处,尽在万岁爷定夺,但唯有一件事……”
她顿了顿,而后神情郑重地跪下去。
“熹妃既然牵涉到了这样的事情里,便暂时不宜继续协理六宫了。”
“臣妾的身体状况如今已经大有好转,过几日坤宁宫祀神之事,臣妾将亲自主持。”
坤宁宫日日都有祭祀,十二月这一整个月间,唯有小年夜的祭祀尤为重要。
近来婉襄帮助熹妃整理账本,也曾听说过一些旧年的事。
一连三、四年,坤宁宫中小年夜的祭祀,都是由熹妃主持的,皇后不过露个面而已。
都已经沉寂了这样久了,皇后的身体分明没好,为何忽而出面争权?
雍正略抬了抬手,一直立于一旁,沉默地如同一盏灯的获萤便走到皇后身旁,恭敬将她搀扶了起来。
“帝后本是一体,你不过是想要做你原本应当做的事,何须朕允许。已经很晚了,获萤,你将皇后送回景仁宫去。”
除却必要的礼仪,皇后不曾再多言一个字,似乎已经笃定了事情会如同她所想的那样发展下去。
婉襄望着她的背影开始思考,齐妃和熹妃两败俱伤,没有人被置于死地,也没有胜者,这便是她想要的结局么?
“苏培盛,传朕旨意,郭贵人与海常在于六宫之中搬弄是非,且疑罪未明,着罚俸半年,于钟粹宫中静思己过。”
“至于齐妃与熹妃……各自禁足于寝宫之中,事情查明之前,不许任何人前往探视。”
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只是这样的惩罚而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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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人心
众人皆散去, 长夜里唯一的光明之所,又安静成只有婉襄与雍正两人的养心殿。
这一个夜晚有太多的谜题,设局之人只怕没人如意, 那一尊观音像上生漆已然全干, 没有来得及镀上金粉,此刻亦不知被宫人收到了哪个黑暗的角落里。
除却在众人跪安的时候将她留下来, 雍正没有再同婉襄说一句话,她只是安静地侍立在一旁,比他龙案之上的灯火还要沉默。
这一场闹剧,不想看的热闹结束之后, 雍正仍然沉心于他的那些密折。
今夜该完成的事,他不会拖到天明之时。
一直到丑正之时, 察觉到婉襄轻轻地打了个呵欠,他方才停了笔。
“先去梳洗歇下吧。”
在静夜里发出声音, 叫寒气察觉, 骤然侵体, 雍正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婉襄轻抚着他的背,目光不自觉落在他朱笔停留之处,“……可留心访问, 有内外科好医生,与深达修养性命之人……”
是为他自己,与怡亲王生病之故。
雍正不再咳嗽了, 在他察觉之前, 她不动声色地将目光收回,“嫔妾不在此处吵嚷四哥了。”
她知道雍正是并不想让她继续呆在这里同他一起了, 所以并未像从前一般坚持。
哪怕是这样的小事, 她想让他舒心些。
婉襄福了福身, 在将要迈出养心殿时候回头望了雍正一眼。
他也正目送她出去。
婉襄还是决定要开口,“若是四哥要召四阿哥过来的话,千万记得让下人将话说得和缓些,不要吓着了富察福晋。”
她早已看出来,今夜雍正即便批阅奏章,也有些心不在焉的,不似寻常一心多用还能专注。
今夜这一场风波,无论谁是胜者,四阿哥都是无辜受牵连的那一个。
熹妃或许不信这些怪力乱神之事,但雍正是相信的。
他是个无比虔诚的佛教徒,四阿哥是他倾注了无数心血培养的后继者,四阿哥绝不能出任何事。
雍正一定会想见到四阿哥的。
雍正龙袍之上的光泽与煌煌烛光连成一片,他在这光芒之中略略点了点头,仍旧提起朱笔继续批阅奏章,婉襄一个人朝着后殿的方向走去。
梳洗已毕,婉襄微微瑟缩着躺到了床榻里侧。
她已经开始习惯镜春斋的床榻了,这里于她而言还是不习惯,非得要有两个人,才能勉强睡着。
婉襄开始回想今夜之事。
一整件事情的起因,自然是她与那答应的算计。
那答应早知齐妃会行此巫诅之事,又探知腊八前夜齐妃带着心腹宫女至澄瑞桥完成了这一切,便依照之前的计划,在婉襄以消寒图将雍正引至澄瑞亭赏梅之时带着苍猊出现,最终将齐妃的居心暴露于雍正面前。
有那颗珊瑚珠,又有齐妃与熹妃之间旧日的恩怨,原本无论如何,今夜的齐妃都是逃不脱嫌疑的。
但苏培盛的表现从一开始就太过完美了,恰到好处地补充了这种巫蛊之术的实施之法,诱发雍正心中的怒气。
改换红纸小人身上四阿哥的八字,引齐妃自乱阵脚。
他与齐妃是仇敌,从上一次安贵人的事情上,婉襄就已经看出来了。
而熹妃也就像是齐妃自己所说的那样,“来得太快了”,这是她最大的破绽。
深夜时御花园人烟稀少,钟粹宫与永寿宫又分列东六宫与西六宫,雍正着人去请齐妃时并未声张,熹妃入殿时,她分明望见雍正脸上有片刻的不快。
熹妃恐怕是早已经知道齐妃的意图了,一直按兵不动,不过希望能抓齐妃一个入今夜一般的现形。
郭贵人与海常在分明也是她安排好的。
低位妃子于高位执掌六宫事的妃子有所求,不是什么稀奇事。
婉襄唯一想不通的只是皇后的意图。
不让熹妃铲除齐妃,是谨防熹妃一人独大?可即便齐妃仍旧在后宫之中,也早就没有了同熹妃抗衡的资本。
更何况她是得帝王尊重,时常挂念的皇后,她并没有失宠。
齐妃的宫殿之中竟然没有纸人,这不符合她听闻熹妃搜宫的表现。
熹妃是否亦当真出了这样的昏招,命令身边的大宫女将罪证明晃晃地塞进齐妃的箱笼里?
看不明白。
除却原本就属于她的权力,皇后今夜究竟赢得了什么?
这样想着,婉襄的意识开始变得朦朦胧胧,恍惚间仿佛看见殿门被人打开,有人披着月色朝着她走过来。
待走到近处,他身上的月色完全被帐中昏暗的烛光消解了,雍正在她床边坐下来。
婉襄朝着他靠过去,抓住了他冰凉的手,枕在面颊之下。“四哥该休息了。”
她不想问他什么,有再多的话,来日方长。
他伸出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面庞,像是冰凉的笔触落在上好的素纸之上,每一笔都会恋恋不舍。
“朕要去梳洗,婉襄,睡吧。”
婉襄抬起头来,先让出了位置,而后缓慢地松开了手。“嫔妾在这里等着四哥。”
她好像听见了一旁净房之中的水声,又好像没有,下一刻她就要进入梦乡,有人掀开了锦被,带进来微微的凉意,而后用他的体温来温暖她。
“今夜,叫你看见了后宫之中丑恶的人心。”
雍正吹熄了烛火,他的声音透着毕月色更清晰的惆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