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49)
富察氏自然地在方桌对面角落的太师椅上坐下,“您不必顾及我,我不过是一个过路的客人而已。”
她手中的红梅为侍女接过去,从中点了一枝,插进了婉襄面前的白瓷梅瓶里。
“查看账本十分枯燥,梅花香气清幽,希望答应能够喜欢。”
一年将尽,这梅枝之上花朵几乎尽数绽放,唯有顶端处还保有几朵花苞,颜色不似已开的花朵那般艳丽。
香魂萦绕与红花与黄蕊之上,渐入婉襄鼻息,呼吸之间浓淡相宜,驱散了婉襄心间的阴霾。
“多谢福晋。”
富察氏仍然望着她,见她真心地笑了笑,便又道:“不怕答应笑话,今日见到答应,心中格外有种‘他乡遇故知’之感。”
“我的名字是富察·伯塔月,不知答应……”
“婉襄。和婉之‘婉’,襄助之‘襄’。”雍正曾说她的名字很平常。
“‘眼明英簜公题品,身入芙蓉婉赞襄。’”富察氏似乎也通读满汉诗文,很快便自诗中找到了婉襄名字的来处。
“《饯永丰易丞赴庾檄》诗中有‘更烦好斡东君造,一道奸贪凛雪霜’这般名句,答应的名字嵌在这首诗中,亦极好。”
婉襄觉得富察氏似乎是这宫中难得的,对她没有任何恶意的女子。
她好像觉得她可怜。
可是婉襄仍然不能放下防备,“嫔妾倒是不懂什么诗书,是福晋您谬赞了。”
倒叫富察氏自悔失言,更隐含遗憾,“其实‘和婉’、‘襄助’便已经很好。女子多为人困于内宅之中,懂得诗文终究不如算账理事之能实用。”
而婉襄在这方面恰恰也没有什么能力。
富察氏说这句话本就是为了宽慰婉襄,她自然不能再自谦下去,令她难为。
彼此都开始找话说,恰好那图自外间归来,请富察氏入正殿,“娘娘已经将侧福晋送出永寿宫门,请福晋挪步去正殿坐一坐。”
富察氏起身告辞,婉襄发觉殿外又开始下雪了。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厌胜
一连数日, 婉襄每日到永寿宫西暖阁点卯,俱忙碌至夜晚时。
是熹妃将她要来,却也日日都对她不闻不问, 好像只是要将她拘役于永寿宫中。
大雪连日, 宫中人都减少了走动。
富察氏没有再来,婉襄也没有再见到雍正, 她一下子被清廷里所有的大人物遗忘了。
“金缮同世间万事万理一般应当顺应天时,什么时候便应当做什么事,若是错过了时机,最后的成品便会有缺憾……”
数日之前, 婉襄已经将宁嫔的那尊德化窑观音坐像碎片粘贴好了。
阴干了数日,今日要打磨生漆填补过的地方, 将它作平,而后描绘第一遍痕迹。
婉襄打磨好了最后一处缺口, 抬头望向桌旁另一侧坐着的桃叶——已经见到她打第三个呵欠了。
婉襄便望着她温柔地笑了笑, “若实在觉得困倦了, 不如早些去休息,明日仍旧要去永寿宫,你最怕那图姑姑。”
桃叶作为她身边唯一的宫女, 当然是每日都跟着她呆在永寿宫里的。她到底年纪小些,比婉襄更贪觉。
婉襄也怜惜她,本是早早就催促她去休息了的, 只她自己不肯。
此时也仍旧磨磨蹭蹭, “奴才再陪主子待一会儿。”
桃叶始终都不肯再称呼婉襄为“姐姐”,也不知是对婉襄的惩罚, 还是对她自己的惩罚。
“上眼皮都同下眼皮打架了, 还不去睡么?反正你日日都陪着我, 也不差这一会儿,快去吧。”
桃叶的神情似有松动,犹豫了片刻,便缓慢地从绣墩上站了起来。
欲要转身出门,却又似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主子就不问问今日奴才为何会与永寿宫里的宫女起冲突么?”
婉襄一愣,却没想到她还在纠结于白日里的这件事。
午后她本来在西暖阁中对账,忽而听见窗外有些许争吵之声。
她从这刺耳的杂音之中听见了桃叶的声音,才站起来走到窗前静听了片刻,而后出言为桃叶解了围。
她知道是为什么,所以不问。
“宫女原本就不应该议论主子的事,桃叶,你做得对。”
那两个被桃叶拦下的宫女在议论的是那答应,两日之前她再一次在御花园中被齐妃罚了跪,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听说那答应是个可怜人,被封为妃子的那一天,无缘无故便哑了嗓子。”
“万岁爷从未召她侍寝,不过是个空心的妃子罢了,难怪海常在和郭贵人总说她是养狗的丫鬟……”
而她们议论的那些话更是诛心,桃叶毕竟是那答应的亲妹妹,如何能忍得?
婉襄的回答让桃叶一下子泄了气,她那双如那答应一般漂亮而有神的凤眼此刻耷拉着,没有一点神采。
桃叶福了一福,转身之后却又转回来,“奴才其实并不恨她。”
说完这句话,立刻便推门跑了出去。
开门与关门之间,几片雪花落进来,顷刻在屋子里的暖气之中溃败,在门前留下一小片湿漉漉的痕迹。
婉襄望着这些痕迹莫名地惆怅了片刻,忽而听见了轻微的,什么东西敲击窗户的声音。
她一开始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听错了,也许是屋檐下的冰凌为夜晚时的暖气所熏,渐渐融化,水滴打在窗框上。
直到她发觉那声音渐渐有了规律,立刻汗毛倒竖起来。
她微微地发着抖,想要等待这声音自己消散去,可它却持续不断的发出声音,强迫着婉襄去处理。
婉襄僵在了桌旁,却又实在已经被逼得没有法子,往四周望了一眼,恰望见床榻之上的那柄剔红如意。
于是她蹑手蹑脚地走到床前,紧紧地捏住了那如意,方朝着窗户走去,“是谁在这里,若不报上名号,我便要请侍卫过来了!”
她用出了她这一生最为凶悍的声音,敲击窗户的声音终于停下来,旋即是女子轻蔑的笑声,“刘婉襄。”
是那答应。
婉襄心中虽仍有疑惑,却也一下子放松下来。
她打开了窗户,还来不及同那答应说些什么,便见一团黑影跃进房中,那答应径直朝着屋中的炭盆走去。
“那死丫头为什么这么晚还不肯去休息?”
她戴着黑色的斗篷,上面已经落满了雪。从窗外翻滚进来落下一地的雪花,在炭盆之前积起了一个小小的水潭。
婉襄关上了窗户。
“白日她为你打抱不平,怕惹事之后连累了我,因此而愧疚,想要多陪我一会儿。”
“不必。”那答应的声音冷冰冰的,也不知她是在说哪件事。
她大约已经在窗前站了许久了,因为桃叶始终在房中陪着婉襄,所以才没有现身。
待到她的身体终于重新暖起来,她回过身来,从怀中拿出一个包裹,随意地丢到了桌上。
婉襄好奇包裹里的东西,接过来耐心地去解。
那答应就坐在方才桃叶坐过的绣墩上,一连饮下了好几盏热茶,终于使得身体慢慢地暖了起来。
包袱里的东西其实并没有被仔细包装,只是打了两个死结而已。
婉襄费力地将它解开之后,看见的是一小堆红色的纸人。
她并没有能够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待她将其中的一只拿起来,立刻便重新将它丢了回去。
“这是……”
那纸人的背面是有字的,婉襄下意识地读了出来:“辛卯、丁酉、庚午、丙子……”
那答应望向婉襄时神色轻蔑,她的恐惧在她眼中不值一提。
她的语气轻描淡写,“是四阿哥弘历的生辰八字,我从齐妃宫中找到的。顺带拿了一些齐妃的财物,在郭贵人和海常在的寝殿之中各放了一些。”
那答应是个睚眦必报的人,郭贵人和海常在嘲讽侮辱于她,她顷刻便让她们受了教训。
而至于她是如何做到的……今夜她能轻易地翻进承乾宫的宫墙,那么钟粹宫也就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