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39)
她望着婉襄的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就像是桃叶高烧那夜她架在太医脖颈之上的那把割草刀一般。
“我该如何确定你不会在越发了解这件事的凶险之处之后不向齐妃投诚,抛弃我们姐妹呢?”
婉襄是第一次知道,这样一双美丽的眼睛可以在一瞬间将脉脉秋水碾作冰凌,投射到同她对视的人身上。
她觉得很莫名,“桃叶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也……”
“你在宫里呆的时间还不够久。”
那答应的语气是斩钉截铁的,她的声音在沙哑之上更添了一重不属于她年纪的苍老,仿佛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不容反驳的真理。
“我手里需要有你的把柄。”
犹如戏法一般,自她的手心之中展开一张只写了寥寥几个字符的纸张。待它终于在风中安静下来,婉襄才看清了上面的内容。
上面竟然是之前她写给桃叶的那些阿拉伯数字。
这算得是什么把柄?
婉襄犹自疑惑之间,那答应收回手,“这是西洋数字,我年幼入宫时皇帝还是康熙,他喜欢这些,养我的老太监也因此略懂一二。”
“可你……你一个王府管领的女儿,如何能懂得这些?别同我说你年幼时遇见过的西洋传教士,我不是伊尔哈,没有那么好骗。”
“京城洋人虽多,也没有多到随便一个洋人就能恰好赁居在你家附近的程度,要赌么?”
谈话之间她已经将婉襄所有路都堵死了,而眼下的困境于婉襄而言仍然不是最难捱的。
有些谎言同有些人随口一撒便也就罢了,但有些不是。她的那些借口,放在有心人眼中,当真是这样不堪一击的么?
雍正有没有怀疑过她?
见婉襄不说话,那答应的态度终于不是那样势在必得的了。
“刘婉襄,我并不是想以此威胁你,我只是希望我们能够彼此制衡,而不是因为那些虚无缥缈的情谊而站在一起。”
“这东西不是伊尔哈给我的,是我在她房中偶然发现的,她说……”
“那答应。”婉襄神情郑重地打断了她。
“同桃叶说过的话,我也再同你说一次。”
“我是不会放弃她的,你信也好,不信也罢,你有你手中的这张废纸。因为桃叶,我是心甘情愿被你制约的。”
那答应的神色微有所动,镜春斋门外便传来茶盏碎裂的声音。
她们不约而同地回头望去,桃叶站在门前,怒气冲冲地将那盏完好的茶盏放在了婉襄面前,而后似有无名之寒,凝视着对面的那答应。
“你真卑鄙。”
在这一瞬间里,不知怎的,婉襄从未有一刻如此刻一般觉得她们姐妹其实是无比相似的。
她说完这句话,没有再容许那答应辩驳什么,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出门,一下子就没了影子。
那答应的目光追出去,又很快收回来,这一次她面上不再有那种对世间诸事都漠不关心的神情了,那茶盏的碎片好像有星星点点落进了她眼睛里。
“我无所谓。”
她哪里是。
婉襄待要出口安慰,又觉得自己同那答应并不是这种关系。
才掀开了杯盖,闻见一阵桂花香,便又听见承乾门前一片热闹。
有女子的欢声笑语,唯有一人的声音最清晰。
那答应显然是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谁,方才的悲伤和不快顷刻被不耐烦扫去。
那声音越来越近,终于在镜春斋附近的空地前停下。
这宫中的主子们地位人人都在她之上,再不济也是同她平级,没有客人到了门前,她却仍然在屋中不迎出去的道理。
婉襄才绕过桌子,来人便已经走上台阶,在镜春斋门前站定。
那答应的动作比婉襄更快,“给裕嫔请安。”
她给婉襄提了个醒,婉襄也照样行下礼去,“裕嫔万福。”
在行礼之前惊鸿一瞥,婉襄已经大略看清楚了裕嫔的模样。
两眉疏秀,颜色洁白,颊有微靥。肌肤微丰,身材适中,相比于“美丽”,更适合她的词语应当是“秀致”,再多一分便也是谄媚了。
便听裕嫔笑盈盈地道:“快起来吧。本宫还当这镜春斋是新立的门户,只怕门庭冷落,所以想着同海常在,郭贵人一同过来坐坐,没想到那答应竟在这里。”
原来裕嫔身后那两个衣饰简朴的女子也是雍正的妃嫔。
尚摸不清裕嫔性格,婉襄不敢轻易搭话。
便听那答应神情冷漠地道:“嫔妾养的松狮实在不大听话,昨夜到今日竟已跑丢了两回。”
“且回回都跑到了刘答应的承乾宫中,嫔妾不胜其烦,因此想同刘答应商议一番,看能否在无人之时将承乾门关好。”
那答应话音刚落,裕嫔身后着蓝衣的女子便不屑地轻哼了一声。
那答应显然是听到了,也不欲再同她们多说什么。向着不远处的小松狮招了招手,见它朝着自己跑过来,便向裕嫔告辞。
“嫔妾宫中还有其它事,便不陪娘娘闲坐了。”
裕嫔略点了点头,那答应便抱着那松狮犹如一阵风一丽嘉般地从承乾门刮了出去。
蓝衣女子的目光收回来,又是好一番嘲弄做作姿态。
婉襄抬起头,恰好迎上裕嫔探询的目光……裕嫔来这里究竟是做什么的?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白戏
裕嫔在一瞬间就变了脸, 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笑着摇了摇头。
“这个那答应,不说好好管教她的狗, 倒要旁人无故关宫门, 真是个不晓事的。”
蓝衣女子便跟上来进谗言,“她岂止是不晓事, 眼里唯有她那畜生罢了,哪还有什么主子娘娘,哪还有什么尊重体统。”
裕嫔没有接她的话茬,注意到了门前的那些碎瓷, “这是怎么了?”
婉襄忙道:“只是宫人不小心,待会儿让她扫去就是了。”
裕嫔便迈进了镜春斋的门, 一面走一面说话。
“宫中的宫人就该时常敲打,否则难免惫懒。你新做了主子恐怕不习惯, 正该有人教教你才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另一个女子在这时开了口, “恐怕也不是奴才们惫懒, 实在是答应身边人手不足,所以才会如此的。”
这女子的容貌应当是三人之中最为姣好的,眉目双弯, 姿质纤秾,如出水芙蕖。
今日着雪青色缂丝菊蝶纹灰鼠皮马褂,下有同色长袍。
这花纹其实十分繁复, 用色颇多, 单看衣裳时有凌乱之感,但配上这张清丽面庞, 便又不觉得有什么了。
蓝衣女子在这时不知为何得意起来, 恰在那答应方才所坐的位置上坐下。
“正是如此呢, 所以上回我见到万岁爷,也同他提了提这件事,答应毕竟也是主子,身边只有一个宫女服侍算怎么回事,万岁爷说……”
“万岁爷说?”
着雪青色衣的女子摸着自己的护甲笑起来,“让郭姐姐不要管这闲事?呵,郭姐姐上回见到万岁爷,都不知是哪年哪月的事了吧。”
“便这个贵人的封号,也是今年年初时万岁爷开恩赏下的。”
“你!”郭贵人怒目圆睁了片刻,心绪忽而稍解。
“就算是万岁爷开恩赏下的,也有人什么都没有,想想也没什么不痛快的。你说是吧,海常在?”
海常在的修养显然是比郭贵人更好一些,并没有因为这些话恼怒起来,只是如同没有听见一般饮了一口茶,又在片刻之后有些做作地放下了茶盏。
裕嫔是一副和事佬的模样,“都消停些吧,都是伺候万岁爷已久的老人了,在新姐妹面前还这样地沉不住气,岂不叫人看笑话?”
郭贵人却仍旧不依不饶,“娘娘方才也听见了,可是这小蹄子先抢白嫔妾的。”
“近一年来万岁爷是没有召嫔妾侍寝,可难道这蹄子便屡蒙圣恩吗,她分明是……”
“好了!”裕嫔显见着是有些不耐烦起来,喝止了郭贵人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