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258)
这句话几乎用尽了宁答应所有的力气,她再想笑,想挣扎,最后都化成了无穷无尽的咳嗽,和涌到她唇边的一口血。
“刘婉襄,本宫不会放过你的。”
走到这一步,婉襄对她已经没有一点怜悯,“本来以为晴蒲会是一个有用的棋子,可万岁爷对本宫的信任早已经超出了这些,所以不需要了。”
“所有和你有关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幸而本宫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你做朋友。”
“你心中有恨,那就继续恨本宫吧,你这一生即便做了恶鬼也没法无愧于心,这就是你的报应。本宫只恨,没有早些下决心将你除去,以至于到如今还有人因你而受伤。”
乌吉勒玛的夭折至少还有人惦念,有人愧疚难当。
但苍猊,桃叶,安贵人,李贵人,高常在,甚至瑰琦,种绿……固然不是完美的受害者,但她们受到的伤害,她们的死甚至都没有多少人惋惜,她们远比宁答应更值得被怜悯。
她今日就是要试一试改变历史。
“那常在。”婉襄回过了头,“让她选一种吧,我们应该走了。”
第219章 遮断木兰舟
“短短春衫双卷袖, 调筝花里迷楼。今朝全把绣帘钩,不教金线柳,遮断木兰舟。”
宁答应轻轻地念完第六出《眠香》开篇的这一句唱词, 忍不住感慨道:“这《桃花扇》写得真好, 难怪她喜欢。”
薄萦立于一旁,用瓷勺轻轻地搅动着淡彩地珐琅彩兰石纹碗中的药汁。
“娘娘是又想起懋嫔娘娘了吧?”
宫中最喜欢昆曲桃花扇的, 也就是雍正八年便过世了的懋嫔了。
“懋嫔娘娘是娘娘您的好姐妹,近来娘娘身体不佳,失眠多梦,总是梦见故去的那些人。待会儿喝了这碗药, 再好生睡一觉,醒来便好了。”
宁答应淡淡笑了笑, 却推开了薄萦递过来的药碗。
“什么好姐妹,她太老了, 倒像是本宫的额娘。这药不吃也罢, 砒/霜毒性都入了五脏六腑, 根本就是没法子的了。”
她算来算去,就像是算错了给安贵人服下的马钱子剂量一样,终究还是算错了自己的。
原本不过是想要留下一点点病症以证明这是他人所下之毒, 以方便她在刘婉襄面前伪装,让她放松警惕,却没想到最终作茧自缚。
宁答应长叹了一口气, 又问薄萦, “如今还是探听不到任何外面的消息么?有没有听见哀乐?本宫昨夜里仿佛听见了,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
薄萦坚定地点了点头, “奴才好像也听到了, 定然是您的计划得手了。”
“那那常在居然敢这样算计您, 用假的高氏遗书来欺骗万岁爷,将您困在这里,她也该尝尝教训。”
宁答应在这时咳嗽了一下,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颤动。
“那可不是假的,是本宫棋差一招,根本就没想到高迎淳这贱/人居然还有这一手。”
“她选的那个人也实在是妙,是那个性格孤僻,从不邀宠,也不与人交好的那常在……”
才让她当真失了手,毫无防备。
薄萦没有再说话,她说的似乎总是不对的,所以没了种绿,没了晴蒲,她这从一开始就跟着宁答应的人,才终于爬到了如今的这个位置。
可她成为宁答应身边的第一女官没有多久,她也就获罪,从嫔位变成了几乎是最末等的答应。
不过这些都不要紧,如今只有她陪着她,她会陪着她的。
宁答应不肯喝药,重新拿起了那本《桃花扇》,又看了一段,“这当垆红袖,谁最温柔,拉与相如消受。”
“难怪宋春眠总说《桃花扇》写得妙极,可不正是如此。”
“宫中的女子同这平康巷中的风尘女子又有什么区别,最好的那一个入了那人的眼,也不过就是这几两肉的价值。”
薄萦见宁答应心灰,心中越加不平,但她不能再火上浇油了,“娘娘,您别说这样的丧气话。”
“万岁爷不过是一时恼了您,等他气消了,慢慢的也就好了。不求多富贵,逢年过节之时复您一个嫔位总归是轻松的,咱们还像以前一样过日子,不好么?”
听罢薄萦的话,宁答应忍不住笑起来,笑她的天真。
“薄萦,你知道你为何跟了本宫这么多年,却直到如今才冒出头来么?”
薄萦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心灰意冷,却仍然不敢不回答,“种绿姐姐耐心细致,晴蒲姐姐雷厉风行,做事干脆利落,这两点,奴才都没有。”
宁答应摇了摇头,“原来你是这样看待她们的。”
“本宫却觉得种绿心慈手软,每次本宫想要做什么,她都百般劝阻,让本宫不胜其烦。”
所以她对她下手的时候那般干脆利落。
“至于晴蒲,得志便猖狂,就像是一条疯狗,咬人是很疼的,却不致命。又识时务,对本宫的中心不过如此,所以她最后也不过是被人软禁的下场。”
她杏眼一抬,望了薄萦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也不知你最后会是个什么下场。”
薄萦始终不为所动,毫无畏惧之色。
宁答应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唯有嘲弄。
“都听见丧乐了,想必刘婉襄很快就会来了。种绿和晴蒲跟着本宫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你是第三个,事不过三,本宫会为你找一条出路的。”
也当然要再留一条后路,不使刘婉襄一直这样得意下去。
薄萦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似乎表忠心也会被宁答应嘲讽。
只好更劝她喝药,“娘娘,您还是把这药喝了吧,无论如何,您每次喝了药都能舒服一些,这样也是好的。”
宁答应不动,“若你清楚地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还做这些无谓的挣扎,有什么意义?”
她脑海中又突兀地出现了这句唱词,是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不教金线柳,遮断木兰舟……他也读过《桃花扇》的,也知道这句词。”
“他说这句词里,有本宫和他两个人的名字,虽然本宫的只是谐音而已。”
她从那人身上也得到过无条件的爱意,那人也姓柳。
这宫中的每一个人看她同柳记谦说话,大约都只觉得她是为了算计。
没有人知道其实她也喜欢听他说话,他会令她想起另一个当年分明不喜欢的人。
怀念也不是喜欢,所以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做自己的棋子。
当初不后悔的,如今怎么好像后悔了呢?
还是不甘心,还是要在这牢笼里如同困兽一般同旁人厮斗。
“孝敬皇后的出身其实也没有比本宫高多少……可她是满人。你说为什么阿玛会觉得汉军旗出身的女子也能做皇后呢,这样教本宫,这样费尽心机。”
“他逼迫本宫,可本宫心里后来也满是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望,熬死了皇后,和熹贵妃斗,和谦嫔斗……机关算尽,到底算不过人家彼此情深。”
“呵,帝王家,爱上过敦肃皇贵妃,宠得腻了,又换一个。她刘婉襄凭什么不是替身,本宫又凭什么要被他们的爱意这样折磨?”
薄萦忠心耿耿,“娘娘,您别想这些事了。如今您被关在这里,想什么都没有用,不如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出去之后……”
不会再出去了。
雍正之所以留了她一条命,是顾念她刚刚去世的阿玛,顾念他在康熙一朝的功劳——在这一朝,他根本就没有做出什么功绩。
但她筹谋了恶犬之事,便等于是在自杀,她没想着他还能饶过她的性命。
心口忽而剧烈地痛起来,她不说出这句话更是当真觉得痛苦,“薄萦,可是本宫真的好恨。”
“本宫的孩子为什么会因为那场意外而失去,本宫查了那样久,竟一点都查不到与之相关的痕迹,本宫不信没有人在背后做了什么,本宫无论如何也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