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247)
“也或者……也或者她当真不在意她的家人呢?”
这世上的父亲不都是刘满。
“我能问四哥一个问题吗?”她想问很久了。
雍正点了点头,她开口:“当年宁嫔得宠,是不是因为她有些方面很像敦肃皇贵妃?”
他也没有否认,“起初朕以为是缘分,但后来朕就渐渐发现只是欺骗。而妄图从一个人身上找到另一个人的痕迹本就是卑劣的,朕与她都是,所以朕疏远了她。”
婉襄之前和裕妃的猜测没有错,那么现在就出现了一个新的问题,是谁教她模仿敦肃皇贵妃的?
是送她入宫的家里人,还是另有其人。
“若你清楚地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可能永远都得不到,若有人逼你去做你不想做的事,若你心中有恨,如何无愧于心?”
孝敬皇后崩逝之时,宁嫔说的这些话仍然是谜团,围绕着她的那些未知仍然吸引着婉襄。
今夜只能探究到这里了。
雍正新翻开了一本奏章,婉襄本欲脱去,却被雍正按住了手。
这个角度婉襄很难不看清奏章上的内容,大约雍正自己也有些后悔没有让她离开。
“夫殴妻死,审无故杀别情者,如家无承祀之人,请准留承祀,以枷刑完结……这算是什么道理?”
“妻子也是人,杀人就该偿命,难道礼法规定只有男子可以承祀,天生就比女子更高等,该于刑/法面前多一条命,可以看在自己是承祀子的份上随意杀人么?”
雍正微微皱了眉,仅是不满足于她的急躁,“这只不过是刑部的官员察觉法例有些许问题,所以才上奏要求修改,并不是定例,朕不曾允许,你何必这样着急?”
就像是雍正八年时候一样,摆出要和他大吵一架的架势。
他随意地举了一个例子,“若妻子已死,两人之间已有子女,尚未成年需要人抚育。杀头倒是容易的事,那儿女由谁来抚养呢?”
婉襄字字铿锵,“四哥此言不对。儿女当由国家抚养。跟着一个杀死自己母亲的男人生活,又能得到什么样的教育,能有什么样的未来?”
“若两人之间没有子女,妻子已死,又如何还能再让一个清白女儿家落入这杀妻恶鬼的手中,为他生儿育女?”
“若一族仅剩这样的一人,想必也是私德不修,已遭天罚之故,这样的家族,又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呢?”
她一连问了三个问题,最后雍正道:“若杀人者不死,则冤死者何申?朕也是这样想。”
“可‘皇帝’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若是着眼于具体的案件,便可知要从中厘清思路是多么不容易。”
“朕是皇帝,不能不看重宗庙继承,也不能不轻视百姓于‘继祀’一事上的虔诚与疯狂。”
“杀人者死,实在是件太容易的事,有司缉拿审查,依照律例定罪,拟斩监候,秋后勾准,手起刀落,这个过程说长,其实也不会太长。”
“但承祀之子死,引发的是更剧烈的矛盾,百姓的愚昧和观念没有得到彻底的改变,朝廷就不可能从他们那里获得理解。”
雍正眉宇之间浮动着的烦躁是明晃晃的。
“一件事如此,件件事如此,积少成多,分明是汉人留下的规矩和礼法,朕这样的满族君主只是稍稍加以改进,便得天下文人口诛笔伐,得百姓一片骂名……”
一味的牢骚是没有用的,“朕已经晓谕各地官员,于承祀者多加教育,念其职责之重,勿有作奸犯科之举。”
“即便承祀,也并非定然得以法外开恩,譬如如今杀妻之承祀子也当受枷刑,婉襄,你知道什么是枷刑吗?”
《旧唐书》中有记载过,称“凡囚至,先布械于前示囚,见之魂胆飞越,无不自诬矣。”
没有具体描述刑具的样子,但从这描述之中便可见恐怖。
“不思父母宗社,营一己之私者尤为可恶,其若有再犯之迹,朕定不会姑息。”
雍正伸手握住了婉襄的手,只觉得一片冰凉,“婉襄,若连你也觉得都是朕的错的话,朕当真就连一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她原来的确十分气愤,可是他忽而这样说,就像是在她沸腾的欣赏披上一层霜做的外衣,渐渐地让她安静下来,平稳下来。
即便是未来世界科技那般发达的时候,似这样的事情也不能完全杜绝,女子杀夫和男子杀妻得到的惩罚是完全不一样的。
社会倒退的现象不是没有发生过,她一味强求现在,究竟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可以理解四哥,但仍然不能理解这法律。”她还是很诚实地回答,希望他也能理解她。
理解一个女子生活在这样一个朝代的恐惧,不甘,和即便做不了什么,也永不妥协的心。
“朕能明白你的意思。”
他要给她的是背离自己所属的朝代的理解。
“还有一件事,你看了大约也会不高兴,但朕还是想让你看一看。”
第210章 重阳
九月初九为重阳节, 自九月初三起,宫中常供的饽饽便换成了花糕,“鸡蛋松仁馅花糕, 猪油澄沙馅发糕, 奶酥枣馅发糕,奶酥油果馅发糕……”
婉襄看着桌上的食物盘点了一遍, “真是人都要吃成花糕了。”
康乾两代帝王都注重骑射武功,夏日时便要前往木兰围场行猎,秋日方回,因此中秋节, 重阳节都是在木兰围场度过的。
而雍正几乎从不离京,中秋节同往年相比人员更少, 没什么趣味,重阳节不是在圆明园, 就是在紫禁城里。
这一次便想着让宫中女眷热闹热闹, 在园中之园濂溪乐处过节。
熹贵妃用素膳, 单坐了一桌,裕妃带着吴扎库氏以及海常在郭贵人等人一起,婉襄留了位置给富察氏, 还有她身边的高禾晏。
“孩子们吃这些花糕倒是开心,色泽既艳丽,种类又多, 兰牙迭最近恨不能就只吃这个。”
婉襄正点点头, 想说嘉祥也是如此,便见富察氏似是有心事, 知道她方才不过单纯搭她一句话罢了。
此时尚未开席, 周围并没有其他人, 便追问她:“福晋这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在富察氏眼中高禾晏更不是外人,便干脆直言了,“说起来,前几日皇阿玛忽而赐了一座插屏,并一些文房四宝给永琏,这……儿臣有些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永琏是四嫂的嫡子,自然与别个不同,四嫂有什么不明白意思的?”
婉襄尚未回答,吴扎库氏忽而从裕妃那一桌站起来,瞪了坐在富察氏下首的高禾晏一眼,示意她站起来,把位置让给她。
富察氏与高禾晏都是不愿与人,尤其是与吴扎库氏这样的人起冲突的性子,因此高禾晏很快就让了,又像是个宫女一般立在富察氏身旁。
吴扎库氏坐下来,仍旧不满意,嘴上不饶人,“只是我们小阿哥倒不像是嫡子嫡孙的,除了年节下的赏赐,别的东西一概没有。”
婉襄并不想惯着她,直接对富察氏道:“这倒是上次内务府派人过来换插屏,嘉祥一眼相中说要送给永琏的,她也没存什么好心思,说要让永琏数清楚上面有多少个葫芦。”
“也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留着给永琏课余赏玩吧。至于文房四宝,是万岁爷听闻永琏也开始进书房学习了,所以才赏赐的。”
言下之意,吴扎库氏自己既不同婉襄、嘉祥交好,儿子又远没有到读书的年纪,赏赐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永璧的份的了。
吴扎库氏大约是方才也在裕妃那里受了气,此时火气更是压制不住。用一把宫扇不停地扇着风,将热气全扇到了富察氏和高禾晏那边。
“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物件,也是皇帝赏的。真是受够了,这一天天的,不捧人臭脚是连日子也过不下去了。”
这话说得实在难听,婉襄虽然有些忍不得,很想问问她究竟是有多缺钱,以至于要放印子钱,要盘剥百姓,要争这一点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