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51)
“我想……我想……我们应该走了一千八百步。”
也当然不止这些。
婉襄还是笑着摸了摸永璜的头,“兄友弟恭,永璜有当哥哥的样子了。”
看来大人们之间的那些龃龉并没有波及孩子。
也不应当波及孩子。
富察氏松了手,让宫女们带着他们各处去逛一逛。他们尤其好奇那座九花山子,站在下面仰头看着,不停地拍着手。
婉襄和富察氏继续往前走,又拿起一支银镀金镶翠花卉纹簪。
“簪头是翠玉质地,雕琢成梅花枝条,而后再在上面安上一朵粉色料石的梅花。其实梅花开时没有什么叶片,虽则精致,但从材料和形状上来看,都并不十分贵重。”
也许是高常在和马常在她们捐出来的东西。
“虽然你是做了好事不想为外人得知,但也不会没有任何风声。如今皇额娘病入膏肓,皇阿玛又万般宠爱你……”
她停了停,“皇阿玛是不受旁人掣肘的天子,若是他当真铁了心……婉襄,已经有人在说你刻意邀买人心了。”
富察氏是熹贵妃的儿媳,若她们的关系稍稍差一分,她都不会到婉襄面前说这样的话。
“我知道我不够资格,伯塔月,我其实也当真从未想过。”
婉襄关掉了直播。
“我倒并不觉得是我的身份配不上,毕竟当年他们家的祖先入关之前,也不过就是汉人眼中的‘蛮夷’而已。”
“可皇后这个位置承载的东西实在太多了,天下万民的期待,他的期待,家族的荣光,我个人的荣耀……一想到这些,我只会觉得喘不过气来。”
婉襄握住了富察氏的手,“伯塔月,我和你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
但是她不惮于同她说真话。
“刘贵人。”
婉襄下意识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是皇后身边的女官来寻她。
“皇后娘娘请您到她那里去。”
作者有话说:
第127章 遗言
都说已经是深秋了, 但今日宫中难得开宴会,人人喜气洋洋,只有皇后这里才当真显现出秋日寂寥之景。
婉襄从那一片热闹之中走出来, 行礼之后自然地在皇后身边坐下, “娘娘,您找嫔妾有什么事呢?”
纵然敬仰皇后, 但婉襄其实仍然很少单独和皇后相处。
皇后面前似乎总有许多人,有乌尤塔,有和惠公主,有宁嫔……她是个受人景仰和尊重的皇后, 所以所有人都愿意围在她身旁。
但今日连乌尤塔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其实也算不得有什么事,不过是忽而想找你说说话, 怕以后没机会。”
纵然秋日温暖,湖畔有风, 皇后坐在一张太师椅上, 空隙都为各种皮毛制成的毯子填满。
她大约觉得很冷, 婉襄觉得她看起来就像雍正七年时的懋嫔那样。都到了告别的时候了。
皇后分明只是寻常语气,然而在听见“怕以后没机会”这几个字的时候,婉襄还是不受控制地落下了一滴眼泪。
“湖上风大, 沙子迷了眼睛。”
婉襄连忙这样解释着,用手帕用力地按去了眼角的泪水。
越是病重之人,对这样的讯号越是敏感, 但皇后的态度总是很坦然, “别哭,还没有到时候呢。”
到那时, 再多的眼泪也不足够了。
“婉襄, 今日之事, 也算是圆了你当日的心愿了。”
她说起的是雍正七年的时候。
“那时候你坐在景仁宫里,面前是本宫赏给你的一大堆点心,一张脸白白净净,满是不好意思,看起来那样稚气。”
“那一日本宫本来以为你是打定了主意不开口的了,可说到这些事,倒也能眉飞色舞,头头是道。那时本宫教导你,不过是希望你不要莽撞,把事情都计划好再行动,如今……如今没有本宫的帮助,你也能将这件事办下来了。”
皇后似是有些累,唇上连一丝血色也无,缓了缓,才继续说下去。
“嘉祥是本宫在这紫禁城里见过最健康的孩子,她一定能平平安安长大的。”
婉襄又有泪意,只是拼命忍住了,“嫔妾临盆那日……多亏皇后娘娘一直在身旁呼唤嫔妾的名字,如若不然,嫔妾怕是醒不过来了。”
皇后淡淡笑了笑,希望她不要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那一日万岁爷也是想要进来探望你的,被人死死拦住了。那时万岁爷当真是谁的脸面都不顾了,就连宁嫔上前去劝,都为他怒斥了一通,差点挨了一脚。”
这件事婉襄从来都不知道。
“万岁爷毕竟是万金之躯,产房血污不利于男子亦是古来有之的说法,本宫与万岁爷是夫妻,便想着以身相代罢了。怕是你那天更想要见到他。”
她不会想见到雍正的,她实际上不想见到任何人,她的思绪全都被疼痛打散了,在一片混沌之中,她只看见了尹桢。
她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在完全错乱的时候,她看见的那张和雍正完全一致的脸究竟是不是她的错觉。
而自那以后,尹桢再也没有出现过。
“是娘娘的善心。”
“是皇后的责任,你毕竟是万岁爷的妃子。”
到将要断舍离的时候了,她宁肯彼此之间的关系淡一些,免去不必要的伤悲。
婉襄只是莫名地觉得有些失落,原来皇后是这样想她的。
“既然你这样说了,本宫其实也有一件事要嘱托你。平日若是无事的话,多陪陪和惠吧。”
“她近来生病,在这圆明园中除却伯塔月也没有其他的朋友,也就是能和你们说得上话了。”
和惠公主根本不是近来才生病的。
只是顾及皇后的身体,从来也不想让她知道而已。
而和惠公主也不会跟着皇后到畅春园去了,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不能支撑她继续在皇后面前强作精神,她如今已经连床都下不了了。
婉襄努力地压抑下自己心中的另一重悲伤,“嫔妾和富察福晋都会多多地去探望和惠公主,也会为她祈福,期望她早些康复的。”
皇后略略点了点头,她实在没什么精神,以至于每说一些话,都要缓上许久。
“宁嫔去求了万岁爷,让她跟着本宫到畅春园去侍疾,万岁爷答应了。”
“宁嫔从入宫开始,便一直都与本宫交好,一开始本宫也只是觉得她是个痴心的孩子。去岁六月时万岁爷病重昏迷,她求了本宫,让她日日都在万岁爷那里照顾。”
“万岁爷要同大臣们议事,将她遣出,略得了些空闲,便到佛寺里去祈福……也是这几个月来,本宫方才觉得她或许并不是这样简单的。”
皇后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说法,“或者说也不是这几个月,而是从去岁八月地动,她遭遇不幸开始。”
皇后也察觉到了宁嫔的不对劲,所以后来婉襄屡屡陪伴皇后之时都遇不到宁嫔,不是她的错觉,也不是谁在躲着谁。
她语重心长,“九子墨之事扑朔迷离,没有切实的证据,谁都不知道在背后下手的那个人是谁,婉襄,往后你还是要多加注意才是。”
皇后虽然没有明说,但婉襄知道,她也觉得九子墨是宁嫔在自导自演。
点到即止便足够了。
不远处的欢声笑语不断传来,宫女们在带着紫禁城新一辈的孩子做着游戏,皇后眺望了片刻,终于又收回目光。
“婉襄,你一定要保护好你的孩子,不要像本宫这样。”
她自嘲地笑了笑,“弘晖走得太早太急了,这些年本宫拼命地不想要忘记他的样子,但人老了,也糊涂了,终究没有法子。”
“幸而本宫还有和惠,她是唯一一个养在本宫膝下的公主。和惠那么聪明可爱,让本宫觉得,这一辈子没有亲生的孩子其实也没有关系。”
婉襄的泪水终于再一次决堤,她深深地恨起来,恨自己为什么要知道那么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