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39)
“永琏也不过一周岁大,但倒很懂得礼让,左边是妹妹,右边是小姑奶奶,他一人亲了一口,没有厚此薄彼。”
雍正立刻轻笑起来,“这小子。”
末了又感慨,“朕从前见你同其他嫔妃关系都只是一般,如今倒有些人可以往来。”
“从前总被四哥关在养心殿中,很少与外人交往,自然是这样的。”
雍正笑嗔道:“不说自己不愿意出门,倒来埋怨朕关你。早知如此朕便将你禁足,省得白担了这虚名。”
“裕妃娘娘妙语连珠,又深知圆明园中可游玩之处,可消磨时间之事,是个很有趣的人。”
雍正便道:“你倒不嫌弃她嘴碎。”
“我进宫晚,很多事都不知道。有时裕妃娘娘说起过往之事,便像是听故事一般,觉得十分有趣。”
“而如今嫔妃们住得都分散,又没有什么可争之事,唇枪舌战也很少,反倒和谐。”
她们都已经习惯自己消磨漫漫长夜了,婉襄得宠也近两年,她们都明白了雍正的心意。
若是不考虑这些,若不是无聊些,其实做妃嫔还是很不错的,雍正没有亏待她们任何一个。
“那这几日皇后的身体呢?朕为她换了太医,可有些起色?”
皇后的身体不会再有什么起色了,纵有,也是无用的。
“不过还是老样子。皇后娘娘前日同您说,希望中秋家宴之后便搬到畅春园去……无论如何,我和嘉禾都会在您身旁。”
后宫女子,除却皇后与太后,连死在紫禁城中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懋嫔弥留之时,被挪到了吉祥房去。
而皇后大约也是预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所以想要到畅春园去度过余生岁月,安安静静地离开。
雍正当然明白婉襄的意思,他是从小在紫禁城中长大的人,康熙那么多妃子,那么多皇后,他见证了每一位皇后的薨逝。
他更用力地抱紧了婉襄,想要逃避这根本就逃不开的事,但当然是徒劳无功的。
雍正只好转移话题,“你和富察氏交好也是件好事,富察氏持心公正,贞静端庄,且毕竟是未来的皇后。”
婉襄找到了腰上他的手,紧紧地握住。
“四哥,不要说这样的话。”
她又没有做错什么,不要用这样的话来惩罚她。
他们就这样感受着彼此的存在,静默了片刻。
苏培盛又自殿外走进来,向雍正禀报,“回禀万岁爷,宁嫔娘娘在殿外求见。”
宁嫔久不面圣了。
雍正松开手,看着婉襄重新坐回到了窗边的长榻上。
“让她进来吧。”
像是故意避着婉襄一般,纵然这段时日婉襄前往探望皇后的次数并不少,却一次都没有遇见过宁嫔。
圆明园虽大,也没有那样大。
得到雍正允准,她很快便自殿外走了进来。
或者是为了遮掩额角的伤疤,那寥寥的几次见面,宁嫔的妆容都是很浓的。
又为了搭配这浓艳的妆容,她的服装与发饰都十分艳丽精美。
但今日不是。
今日的宁嫔素着一张脸,疤痕明晃晃,唇色苍白,脸色十分难看。
也不过穿着一件月白色百蝶穿花纹暗花绸氅衣,戴一只以素银和通草花装饰的钿子,不像是后宫中协理了六宫的嫔妃,简直像是寻常当差的宫女。
这又是怎么了?
宁嫔上前给雍正行礼,“嫔妾给万岁爷请安。”
她这样装扮,雍正显然也不习惯。
往常嫔妃在他跟前说话,他不大爱听,都会一边批阅奏章,但今日显然是被唬住了,并没有低下头去。
“宁嫔,你打扮成这样过来见朕,是有什么事么?”
宁嫔并没有起身,“的确是有要事要向万岁爷禀报。”
她就像是一柄剑一般插在雍正面前,婉襄要站起来同她行礼,一时之间也有些踌躇。
但她只将婉襄当成一个透明人。
“自嫔妾协理六宫以来,深感后宫花用糜费之巨,而其中又有许多可以俭省之处,嫔妾连月来都已一一详查核减。”
后宫之中的花费是少了些,但那些于其中一层层中饱私囊的人还在,最终受苦还是那些没有话语权的低位嫔妃。
甚至裕妃私下里也同婉襄抱怨过几次,说每日送到接秀山房的消暑饮品与冰块都少了些。
嫔妃身边的宫女,二小姐也是小姐,手头上富裕惯了,忽而要节衣缩食地过日子,园中自然各处都怨声载道。
尤其可怜几位锯嘴葫芦似的答应与常在,裕妃心善,私下补贴了高常在和马常在不少银钱。
实在出乎婉襄意料。
“……似苏州巷中戏子伶人,亦不必留下这么多人数教养。万岁爷忙于朝政,鲜少入同乐园听戏,平日也不过是嫔妃偶有经过,传戏班过来而已。”
“嫔妾以为,苏州巷中戏子伶人亦可以裁撤一部分。这些人散入民间,也算是天家与民同乐之举。”
宁嫔已经说了很多了,雍正显见着有些不耐烦起来。
“节俭自然不错,但天家气象,该有的东西还是不能减少的。”
“如今减少戏子伶人,来日蒙古王公,外蕃使臣来京进上,难道我泱泱大国连像样的歌舞伶人都没有么?”
宁嫔忽而又拜下去,分明是有未竟之言。
第117章 得宜
“景山戏子之事, 是嫔妾考虑不周。然如今西北大败,八旗兵丁之家人人戴孝,虽则胜败之时常有, 但似这般大败, 为您御极之后鲜有之事。”
“嫔妾以为,似此非常时期, 雕镂器物,珠玉服玩,若恣其骄奢,则危亡之期可立待也。”
宁嫔说了这些话, 便是婉襄也不觉皱了眉头。
接到奏报之后,雍正夜夜都不能安枕, 以至于要靠太医开的安神方才能睡着。
天色将明时又起身上朝,而后议事至夜晚。
大臣归家之后他的工作仍没有结束, 还要继续批阅奏章密折, 深夜时方能歇下。
一日日这样苦熬着, 也就是到今日方有心情说些别的事。
而后宁嫔便要这样来指责他,甚至于言及朝代危亡之时。
敢死于纳谏之人或许也并不少,但并不是人人都能做魏征的。
雍正是不会高兴的, 哪怕她的初衷是好的。
“那宁嫔认为,朕应该如何做呢?”
宁嫔始终低着头,似是仍无有所觉, 或者也是她并不在乎。
“嫔妾以为, 六宫诸妃当蔬食故衣,珠玉罗绮绝于服玩, 同天下臣民共克时艰。”
雍正立时便轻嗤了一声, “不错, 当真是个古来难得的贤妃。”
宁嫔微微抬起头,望向雍正,好像终于发觉自己方才所说的这些大义之言并不讨人喜欢。
“嫔妾……嫔妾不敢。只是万岁爷将此重任托付于嫔妾,嫔妾不敢尸位素餐,自当为皇后娘娘分忧,行进谏之事。”
“进谏?”
雍正手中捏着一只犀角雕就的岁寒三友杯,面上满是嘲讽之色。
“只有君王做错了事,御史方才会直言进谏,成就明君良臣之美谈。宁嫔——”
他的手停下来,不再转动那只杯子,“朕欲除准噶尔之害,还西北百姓一片太平天地,朕究竟做错了什么?”
傅尔丹战败的阴影还留存在他心中,已然成为了他不能为外人触及的逆鳞。
宁嫔的心或许是好的,但用错了方式,也选错了语言,今日怕是要坏事。
宁嫔定然没有料到今日之事会朝着这样的方向发展,但也迅速地沉下了心,尽力为自己辩解。
“嫔妾并无指责万岁爷之意,只是由六宫支出糜费之事联想到了如今正在遭受痛苦的百姓之家,所以才会……”
“你没有指责朕冒进之意?但若不踩着朕做了昏君,又如何凸显出你是个贤妃呢?”
婉襄从未见过雍正这般愤怒的时候,过往嫔妃犯错,他总是失望更多,也总是在心中默默自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