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谦妃后我在清宫修文物(137)
“公主说的很是。连皇阿玛这样的全人都要静思己过,更何况是我们这些无知妇人。”
“趋吉避凶之道,皇阿玛早已晓喻天下人,古人有云‘福之至也,人自生之。祸之至也,人自成之。’当以此自省。”
“皇额娘放心,儿臣回去之后便会去见额娘,请她约束园中宫人,绝不使宫人生怨怼之心,使天罚延续。”
不愧是未来的一代贤后。
婉襄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大学思想政治的课堂上,这群古人怎么能将这样的无稽之谈当成正事这样认真地讨论?
不过这也证明女子若读书识字,决计不比那些不讲理的士大夫差。
她抬起头时正好望见裕妃,她的目光在富察氏与和惠公主身边不断逡巡,心中大约也十分无语。
见有人同她一样,婉襄不觉偷笑了一下,而后继续说下去。
“万岁爷已经祈雨数次,仍旧未得甘霖。前几日又言,刑狱之事关于天和,令法司衙门加意分辨,倘或有可以夺情之处,则以宽仁之心赦免,期其改过自新。”
这一条,其实婉襄也并不赞同。
既触犯了法律,便应该受到处罚,如何反因天灾而得赦免。
那时雍正便反问她,“夏日干燥,庄稼旱死。你可曾想过,许多无干人众正是因为这天灾失去了生活来源,而不得已为偷盗的?”
她没有话说了。
如今的大清没有能力去保障每一个人的生活,像未来世界那样。
“万岁爷所烦之事也不仅仅是京师不下雨,实在西北战事……”
战报传回来地很慢,婉襄只能不断的看见末尾“奏入”、“报闻”这些字样。
说到这个话题,富察氏与和惠公主倒都齐齐沉默了,或者她们也并不是那样赞成的。
最后还是皇后做了结案陈词,“今日万岁爷又开坛祈雨,但愿上天能早降甘霖。”
众人皆附和了一句。
桑斋多尔济被乳娘抱了回来,和惠公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伸出双手拥抱着他。
他已经有半岁了,在娘胎里长得不错,到此时也还是胖乎乎的,手脚都似藕节,十分可爱。
众人都逗弄桑斋多尔济,一旁的永琏、永璜也嚷起来,要大人注意。
富察氏抱了永璜,裕妃便将永琏抱在怀中,房中一时之间又重新热闹起来。
三个孩子之中,永琏生得是最好的,并不过分胖,也不瘦,肤色白皙,很像富察氏。
和惠一直逗弄着自己的儿子,又望了永琏一眼,“阿嫂的儿子好看,女儿也好看,若是将来给桑斋多尔济做妻子,那就更好了。”
这当然是开玩笑,便是古人早婚,也不至于谈及这里。
但和惠的身体并不健康,这场生产消耗了她太多的元气。
或者她也是预感到了什么。
富察氏没有回答,她怀中的永璜忽而道:“额娘,天怎么黑了。”
分明还是下午,房中的光线却持续不断地暗下来,所有人都在永璜的声音里望向了窗外。
乌云压城,下大雨了。
第115章 战败
婉襄抱着嘉祥迈入勤政亲贤殿里。
夏夜里整座宫殿没有一点声音, 连虫鸣蛙声也不闻,婉襄只能听见花盆底落在金砖地上,一下一下, 清晰的声音。
这一日的雍正并没有伏身埋首于金龙桌上, 他负手背对着婉襄,面对的是一长卷悬挂着的, 西北之地的羊皮地图。
那上面都是满蒙文字,婉襄一个字也不识得。
所以她觉得正殿里这些煌煌的烛火实在太恼人,它们完全不必要这样明亮,让失意之人的心这样明晃晃地出现在旁人的目光之中。
清风入户, 带进来的是夏夜里冰山也难以排遣的热气。
婉襄不忍心再望雍正的背影,于是她低下头去, 望着襁褓之中女儿熟睡的脸庞。
“四哥。”
她唤着他,可她其实也害怕看见他转过身来, 害怕同他四目相对。
已经是七月了, 六月发生在西北的那场惨烈的战役, 那场甚至本不为他所知的战役,终于无比详细、清晰地放在了他的案几上。
每一个字都蚀心噬骨,一刀一剑, 无声地落在他身上。不会流血,却比流血更痛。
圆明园里所有快乐的声音都停了下来,连不知事的孩子也被大人教导保持安静。
分明是夏日里, 自勤政亲贤殿起, 仿佛已冰封数千里。
对于婉襄的呼唤,他并没有什么反应。
襁褓之中的嘉祥似乎也感觉到了这气氛, 忽而不安地动了动, 而后咧开嘴大哭起来。
婉襄立刻开始手忙脚乱地哄着她, 期望她那些不舒服都过去,在母亲的怀抱之中得到安心感,能够尽快地安静下来。
婉襄的心也被哭得乱了。
“六月初三,抓捕准噶尔人塔苏尔海丹巴,供称噶尔丹策零出三万兵合于奇兰之地……小策零敦多布统帅驻扎之兵,尚未集结。”
在嘉祥终于停下来,含着眼泪再一次进入梦乡的时候,雍正终于开了口。
“六月初九,留九千余人驻守科布多,傅尔丹亲率京师八旗、山西右卫八旗、盛京八旗、黑龙江驻防八旗及索伦猎手等一万精兵出发,随军将领巴赛、马尔齐、塔尔岱……”
“六月十六,于扎克赛河畔抓获准噶尔牧民十二人,中有一人名为巴尔克,供称小策零敦多布已至阿尔泰山麓,察罕哈达以东之地,周围士兵尚未全至,大约多半已至……”
所有人说的都是真话,其实没有人骗了他们,然而还是输了。
傅尔丹相信的时机不对,又贪功冒进。
“六月十八日,大军抵达博客托岭下的图尔巴图湖,苏图率领京师八旗一千余人与尚未完全集结的准噶尔军交战,激战两日,直至和通泊。”
和通泊。婉襄终于听见这个名字了。
一直悬在心上的一颗石头终于落下,今日事发,往后她就不用再害怕这件事了。
“六月二十一日,准噶尔军集结三万人马,将我军包围。傅尔丹欲率部后撤,遇狂风暴雨,殿后的定寿部全军覆没,定寿自尽,马尔齐以下将领全部战死,仅觉罗海兰一人突围,而后亦以战败自尽。”
这些将领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他们所具有的那些经验都是无比可贵的。
可人死如灯灭,这些东西都不复存在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又要花多少年,才能培养出如他们一般老成的将领?
“而后准噶尔军进攻傅尔丹主力军队,欧式炮队使我军将士前赴后继地死去,索伦军溃营而去。”
索伦猎手是清兵之中最为强悍的士兵。
“六月二十三日,蒙古兵丁亦溃败而去,归化城土默特副都统甚至于向准噶尔军投降。最终……最终仅有京师八旗仍在抵抗。”
“六月二十五日,傅尔丹军只余四千人,仍不肯放弃火炮辎重,意图突围。达福一直反对朕对准噶尔用兵,朕却执意要他作为傅尔丹的副将出征,最终他也在战场上战死……”
婉襄知道这个人,他是鳌拜的孙子,也是雍正七年,雍正令傅尔丹出兵北路,令岳钟琪出兵时西路时少数清醒的人。
噶尔丹策零是个很有军事才华的人,继承其父的汗位之后又创立了“昂吉”、“包沁”,完全改革了准噶尔的军事部署。
发兵数千里去攻打这样有必死效忠之心的精兵强将……哪里来的胜算?
“六月二十八日,仅存的将士退至哈尔哈纳河,准噶尔军仍旧穷追不舍。傅尔丹终于下令丢弃辎重……有很多士兵原本不必死的!”
雍正仍然背对着她,他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发着抖。
嘉祥仍在婉襄怀中,她此刻没有任何可以安抚他的办法。
她想要叫他别再说下去了,别再往自己心上插刀,可是她发觉自己说不出口。
“七月初一,出兵时一万余人,如今仅余两千,这两千人终于撤回了科布多……七千两百二十六名士兵折损在了这场战役里,婉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