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卷王(24)

作者:映在月光里

逃跑的奴才抓回来之后,前两次鞭打,第三次直接绞刑。

一般来说,庄子里有多少包衣奴才,基本上都是一本烂账。

《逃奴法》严令:敢收留逃奴者,与逃奴同罪。这些人没有钱,没有户引,连饭都吃不饱,跑也跑不远。

庄头还有上面的权贵,为了掩饰太平,并不会上报,而是私底下抓回来弄死了事。

顺义县的地动,不知道翻出来多少包衣奴才的骸骨。

骡车到了作为县衙的帐篷前,微光中,几顶帐篷潜伏在空地上,像是一个个的坟包。

林义诚与夏师爷下了骡车,没有走上前,远远望着。

夏师爷轻声说道:“一到入夏,蚊虫就该多起来了。今年的冰不知道价佃几何,冬季的炭,若是比去年高,手脚又得长冻疮。”

林义诚一听,手脚好似痒了起来。他是南方人,去年刚来到任上。

天寒地冻的天气,帐篷里就是放了炭盆都不管用,林义诚手脚长了好几个冻疮,到晚上睡得热乎过后,就痒得受不住。

夏师爷转头紧盯着林义诚,说道:“东家,若是能修好县衙,光这一件,东家就得在县志上添上浓重的一笔。”

林义诚听得心头一热,这可是实打实的政绩啊!

“走,我们回去吃一盅酒,仔细商议。”林义诚按耐住激动,拉着夏师爷转身上了骡车。

齐佑知道,三人回去之后,今晚的顺义,估计很多人难以入眠。

他如在宫里那样,照着自己的作息节奏来,用完饭之后,先写带来的功课。

看了下时辰,齐佑唤来得高问道:“徐先生可到了?”

得高答道:“徐先生到了,已经安置好用过了晚饭。”

齐佑说道:“拿灯笼来,我去趟徐先生的院子。”

到了徐日升的院子,齐佑上前问安,见他精神还挺好,陪着他用拉丁语说了一会话。

徐日升说道:“我一路走来,见到许多地动时造成的损坏,对比了下地图,原本的官道都改了向。若是不熟悉路,照着原本的地图来,就不知道能走到什么地方去了。”

齐佑知道现在的测绘水平低下,地图本身就不精确。他想了想,暂时按压下了让徐日升平时白天没事,去帮着测绘的心思。

地图乃是机密资料,没有康熙的允许,他万万不能擅作主张。

与徐日升说了会话后便回了院子,齐佑今天的拉丁文也没拉下,完成全部功课后,洗漱上床歇息,一夜安眠。

翌日早上起床用过饭出门,达春已经在门口候着,除了他,还有他的小儿子颚鲁跟着来了。

达春有三个儿子,大儿子二儿子都已经成家,大儿子在盛京庄子做庄头,二儿子做了旗兵。

小儿子颚鲁是达春的爱妾所生,比齐佑大半岁,身高与他相仿,只身形比他要粗上半圈。

鄂鲁身上裹着大红的绸衫,头上戴着狐皮帽,被肉挤成一条线的小眼睛,上下打量着齐佑,跟着达春胡乱请了安。

齐佑只略微点了点头,达春脸上堆满了笑,拉过颚鲁说道:“七爷,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三小子颚鲁,他与七爷年岁差不多。七爷都能下地,我这三小子成日就知道玩耍,我见他实在是不像话,便把他叫来跟在七爷身边,能学到七爷的一两分本事,也是他天大的造化了。”

颚鲁满脸的不情愿,小眼睛咕噜噜在齐佑身上乱转,紧紧盯着齐佑的腿,嘴角撇了撇。

齐佑目光淡淡从颚鲁身上掠过,心道达春还是不死心,也是,强龙不压地头蛇。

齐佑没想过要压达春这条地头蛇,他只会猛龙过江,真要对他动手,直接碾碎了事。

没搭理鄂鲁的鄙夷与不服气,齐佑问道:“我先前让你准备的种田好手呢?”

达春忙道:“已经照着七爷的吩咐安排好了,徐大牛是庄子里数一数二的种地好手,他在地头等着七爷呢。”

齐佑说了声好,“走吧。”

去庄子里的路不好,无法行车,齐佑选择了骑马。得高牵来马递上缰绳,他从右边翻身上了马。

达春见状愣住,转头看向旁边准备好的轿子,苦着脸朝跟着前来的奴才挥手,“抬回去,颚鲁跟着我一起骑马。”

颚鲁不干了,扭着身子说道:“阿玛,我不要骑马,骑马颠得很,我要坐轿子!”

达春脸色微变,望了眼已经勒马转身过来的齐佑,赶紧捂住了颚鲁的嘴,低声下气小声央求:“我的小祖宗,快别闹了,仔细我捶你!”

颚鲁坏脾气上来了,张嘴就咬了达春一口,顺势往地上一滚,尖声哭喊叫道:“我不骑马,说不骑就不骑,我不要去种地,地里脏死了,阿玛让那些贱奴挑粪浇地,臭哄哄的,我不去!”

齐佑愉快看热闹,鄂鲁挺有意思,真是坑爹的一把好手啊!

作者有话说:

注:康熙五十八年,知县黄成章才重新修建了县衙,地震之后四十年,顺义县的官员都没有办公的地方。

第二十五章

齐佑看着颚鲁在地上滚来滚去,达春生宝贝儿子的气,又担心齐佑生气。眼珠子跟着转来转去,在他与颚鲁身上来回,父子俩都热闹极了。

“没事,颚鲁人还小嘛。”齐佑笑眯眯说道。

饶是达春脸皮再厚,此时都快挂不住了。

齐佑比颚鲁还小半岁,硬生生把顺义的小霸王衬托成了一摊烂泥。

眼见天色不早,照着颚鲁的滚法,达春舍不得真使力气管教,齐佑没心情看下去了,直接转过马,催促道:“快前面带路!”

达春无奈,气得暗自瞪了颚鲁一眼,让下人带着他坐轿子过来,他忙骑上马纵身跑到了前面。

沿途过去,齐佑认真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因为地震,原本的沟渠大半都塌了,尚未修葺疏通。

齐佑想到在京城看到的县志以及水利等资料,基本上都在康熙十八年以前。

他当时以为是更新缓慢,如今看到现场情形,心里微动,似乎不经意问道:“那些地方是沟渠吗?”

达春闻言忙转过身,看向齐佑手指的方向,脸色变了变,愁眉苦脸说道:“那些沟渠毁在了十八年地震中,当年全县受灾惨重,远远不止七爷见到的这一处。这些年勉强缓过了些气,只实在是没有人手与银子去修沟渠了。如今县城没有城墙,县衙没有衙门,林县令他们依旧在帐篷里办差呢。”

齐佑不置可否,继续问道:“若是地里干旱,要浇灌的话怎么办?”

达春手朝远处一指,“这儿倒不缺水,河流都有好几条。远处就是潮白河,平时要浇地,去河里挑水就是,也不远。”

望河跑死马,齐佑只笑笑没说话。

达春安排的田地离宅院不远,彼此之间隔着一个小山坡,转过弯就到。

齐佑看着远处高大的宅院,以及坐落在一旁低矮破旧的茅草屋,问道:“那里的大宅子是谁家的,还挺气派。”

达春干笑着说道:“承蒙皇上厚爱,那是我的宅子,地震后新起的几间,加上儿子们成亲,总得修几间新房将新娘子娶进门。七爷,您的院子我已经收拾好了,七爷您先前说不要住在主院,我便将老二的院子腾出来了,老二的院子新些,还请七爷莫嫌弃。”

齐佑眼神从那群破草屋收回来,淡淡地说道;“不嫌弃,比起那边的茅草棚,已经好上十万八千倍了。”

达春赔笑几声,转过身,脸上一片阴狠,嘴角浮起狞笑,带着齐佑转过了弯。

这道弯特别巧妙,在宅院周围闻不到什么气味,转过去之后,浓浓的粪水臭气熏天,扑面而来。

齐佑想到先前鄂鲁出卖亲爹说的那些话,心里早就有了准备。

杀敌八百自损一千,达春是又蠢又坏。能当上庄头,按说都不会太蠢,看来,他在这里太久了,久得已经忘了自己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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