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广告商(225)

作者:四月葫芦

御史台所做的月课不止如此,那位写劄子的御史认为,刘斜小小一个判官难有此般胆量,其背后定有更大的钱权往来。

这话说得半透不透,虽绝口不提近日朝堂上的纷争,但是个人都能听得出弦外之音。

官家近日被他们吵得头疼欲裂,正想找个由头叫百官肃静肃静,当即拍案要求彻查。

既有官家授意,御史自当借此机会出头,如同闻到了肉味的乌鸦,全员出动,劄子纷至沓来,斥责如今官场贪墨成风。

三司上下数位官员遭到弹劾,其中几条线索直指参知政事,吕相公一派自然心有不甘,奋起反击,竭力争辩,场面再度陷入胶着。

直到宣德门外,一名叫做冯春娟的娘子举起木槌,敲响了登闻鼓院前的巨鼓。

赵判官早就有所猜测,认为冯春娟并非失踪,而是被人偷偷藏匿起来,不管这件事罗月止知不知情,其后必定有延国公的授意。赵判官顺水推舟,适时为知府献策,希望他能助登闻鼓院判一臂之力。

晁知府能做到如今这位置,距离右谏议大夫的地位仅一步之遥,对官场的风向自然再敏感不过。

他明白时机已到,便再次上书,应合登闻鼓院所上报的案情,为刘斜刘科两人企图杀人灭迹的行为提供佐证。

种种证据加在一起,又恰逢一个各党争执不下的矛盾爆发期,所引起的轰动可想而知。

吕相公惊怒,屡次向户部施压。

户部使走投无路,当即面见官家请罪,声称自己治下不严,斥令三司上下清查贪腐,自请贬黜出京。

位居高位的相公们树大根深,狂风骤雨过后依旧屹立不倒,可下面的人却在风雨中避无可避。

北宋重视文治,皇帝从不取文官性命,惩戒的手法无非贬谪罚俸。

而刘斜这次犯了众怒,顶头的大佬们将党争失利的愤怒尽数撒在了他身上,直接将他贬黜为民,退居原籍,再不复启。

刘科身为皇城司探事,既非文官,便没有哥哥那么好的运气,剃发黥面,流放边塞西宁州。

刘科发配离京的那天,天上下着细密密的秋雨。

罗月止站在宣化门附近的楼阁上远远看了一眼,在豆大的人形中勉强窥见了那个身穿白衫子,手脚戴着枷锁的人。

曾经身为探事的刘科已然没了当初在开封府上的嚣张意气,长发蓬乱,走起路来还有些跛脚,偶尔有几步走的慢了,便被身后的衙役推搡。正如当日他推搡罗月止的模样。

罗月止沉默不语,看了片刻就离开了。

后来在界身巷,赵宗楠问罗月止:“这样的结果,月止可还满意?”

罗月止扪心自问,其实并没有感受到什么一雪前耻的快意。

他两世为人,从来本本分分做自己的生意,在规则范围内竞争,也目睹过不少风云诡谲的阴谋阳谋,本以为已算是见多识广。

可如今抬头正对着的是北宋官场,他身处其外,不过是隔岸旁观,便已然被政治倾轧、你死我活的威势压得喘不过气来。

罗月止本不想把这话说出口的。

但他最终还是决定对赵宗楠诚实以待:“畅快只有一丝,更感到心虚害怕。”

赵宗楠看出他当真心情不佳,便收敛神色,没有借机使性子讨他的哄。

他暗自叹了口气,把罗月止从界身巷带回了家,牵着他钻进药庐里制了小半天的药。

两人各自做自己的事,静静听着药锅中沉闷的咕嘟声,都没怎么说话。

罗月止到底是个坚韧的人,翌日便将心绪收拾妥当。他既然选了这么条路走,现在退缩像个什么样子。岂有打胜了仗,还要郁郁寡欢的道理?

罗月止打起精神,请周鸳鸳、倪四等人好好吃了顿饭。

这段时间他们表面上好好过活,其实心里一直沉甸甸的,总是胸口憋闷不能舒展。如今老天有眼,叫那刘家兄弟自食其果,他们才扬眉吐气,觉得胸口终于不那么痛苦发闷。

席间,倪四关切问道:“既然事情已经查明,那罗郎君的广告坊,可还能再经营下去?”

罗月止敬他一杯,笑起来:“想来也快到要解封的时候。”

朝堂上多方势力休战,各自回血,如今风停雨歇,自然没人将那几只小小的广告商放在眼里。

有堂堂知开封府做保,太府寺附议,贴在广告坊门板上的那薄薄封条便失去了镇守之力,随便找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就能轻易撕下来。

广告坊掌柜们逢此大赦,如释重负。

罗月止借机逐个击破,再说起组建行会,抱团取暖的事。罗月止多加安抚,往他们嘴里塞甜枣,将他们灌的醉醺醺的,各位老板态度皆有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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