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鹤+番外(21)

作者:遇丘勒

行军时候耽搁不得,他这些年也习惯不要人伺候了。

杜文抱着件明蓝色的长袍进来,上绣水波流云纹,布料不算薄,正适合秋末。

赵应祾踏着木屐站起身来,肖杨和其他几人在一旁帮他更衣。

膳房做了醒酒汤还有些点心,赵应禛便先往饭厅去。赵应祾本想让他留下来帮自己,最终还是没开口。

虽说是赵应禛十六岁时候的衣裳,可他骨架子就是比十九岁的赵应祾大一些。

衣线松垮垮地罩着。赵应祾开心得不得了,双手拢在袖子里,握住自己双臂的手指无意识地缩紧,里衫都被他抓得皱巴巴的。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肌肉也绷紧了,似乎在给予他力量,让他去做些什么。他习武多年,虽然表面看起来瘦弱,可实际上却比常人强悍许多。

他缓缓深吸一口气,默念清心咒。

他总能因为任何一点有关赵应禛的事心神激荡。

小厮本来是准备领着他们穿过走廊,往东厢房去找庄王的。可走到半路,赵应祾还是觉得冷静不下来,只怕此时见到赵应禛会难以自持。他便跨过走廊,慢慢往庭院走去。

肖杨赶忙走到他身边,“殿下小心脚下。”

赵应祾没注意他靠近。

他只是贪念这的一切,这个院落,这座府邸;名叫鹿鸣殿的厅堂,院落中间的天井、四周的盆栽……天色暗的快,院落四角已经挂上了灯笼。

红战灯花笑,一株茶梅在院角开了小方天地,大多还是含苞待放,颤巍巍露了几瓣。

赵应祾漠然盯了半晌,笑意染上眉梢,选了开的最好的一朵,连着叶子摘断枝干,揣进宽大的袖子里。

他一改方才慢吞吞的动作,瘸着腿也能算疾步的走进了厢房。

赵应禛还在喝醒酒汤。他酒量本就好,如今脸上微红降了下去,更像是寻常吃完饭似的。

他放下碗看向赵应祾,“你虽没怎么喝酒,若是胃里难受便也来吃点东西。”

赵应祾乖乖地坐到他身旁,看他将碗筷摆好在自己面前。

茶梅被他捏在手心,总觉得稍微用力些便要枯萎了。

赵应祾拉住赵应禛即将收回的手,另一只手拿出那一树淡红,“这屋子被照顾得挺好的,庭中树也长得繁盛。”

“攀条折其荣,将以遗所思。”他目光灼灼,就连花色也盖不住其间深情流转。

赵应禛接过去。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有力,仿佛那花儿在他手中也再沐春风,再开一回。

我有所思,乃在晅之北隅。

赵应祾喉头酸涩,这句话他想了许久。即使路濯可以去找赵应禛,可他总还是有不满足。

所思在眼前,在心间,在天涯不可追处。

这十年,或许之后的十年、数十年也会是这般。即使知道天高路远,所隔皆为不可平,这束花枝、这份心意无法传递给对方,他也会永远揣着这满袖的香气、满怀的热切去喜欢。

赵应禛自然知道接下来的两句诗词——此物何足贵,但感别经时。①

他的心也不可遏制地软下来。

赵应祾总能找到他这些年埋得最深的情感,那些本来已经忘却在肃杀凌冽风中对故里的思念。

他面上不动声色,眼里却带了笑意。

赵应祾继续道,“你以前说这里就是祾儿的家。”他没看赵应禛,只低着头絮叨,有些小声却刚好能让对方听得清楚。

“我现在回来了。”

“我赠予你一只这儿种的茶梅。你也回来吧。”

赵应禛低下头凑近。

赵应祾却别过头不让他看自己的表情。他不想哭的,可是赵应禛在身旁的时候,他便觉得自己变得如此懦弱,所有感官与日子都冗长难捱。

他就好像回到了无忧宫墙内,日夜盼望外头的桃树开花。

“还吃吗?”赵应禛轻声问他。

赵应祾摇头,手背胡乱地擦了一把脸。赵应禛也没有执意要看他,反而蹲下身示意他上来。

赵应祾愣了一下,赶忙趴上去,生怕他下一秒就起来了。

他圈着他的脖子,脸挨着他的头发,整个人贴在他的背上。赵应禛的手搂在他的膝关节,赵应祾便止不住晃悠小腿,木屐也虚虚地挂在脚上。

赵应禛便将他的鞋脱下来提在手里。

他背着他往庭院里走去,慢慢绕过长廊、厢房、后院……他步履稳健,仿佛并没有背着另外一个少年,就只是简单的散步。

他们挥退了所有侍卫,赵应祾便帮忙拎着灯。烛光在赵应禛的胸口前随步伐摇曳。

此番算是故地重游。两人说些以前的趣事,更多是赵应禛给赵应祾讲在庆州的见闻。

他十六岁到固舆,距今已有十年。其间经历过沙场冷血,也见过数次生死离别,同阴险狡诈的敌人交过锋,也有各路高手曾拔刀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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