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小太子疯了(34)

作者:道是无

此时的他全无平日的清高淡漠,才睡醒的人显得毫无防备,任人揉捏。

与傅陵视线相对时,他看出了那目光中的快意。傅陵并未放开他,一只手挑起帘子,朝外吩咐:“停一停,瞧瞧外头怎么了。”

车马渐渐停住,陆子溶从掀起的帘子缝往外看去。此时已临近凉州,路过一处田野,地头稀稀拉拉有几处房屋。

其中一间房门口站了两个官兵打扮的人,正从一名老人手中抢一袋什么东西。明明力气悬殊,那老人却拼命护住,竟抢了个平手。

傅陵点了两名齐务司低阶官员,上前亮出写有身份品级的腰牌,询问情况。

争抢声一停,房子的门窗处竟露出好几个小脑袋,有两三岁的稚童,大的也不过七八岁。

一名抢夺的官兵道:“我们供职于幽州官府,近日去往凉州的商路中断,盐价上涨,不少人家存盐不足,日子过不下去。州里下令,命先前在官府扶持下从凉州低价购盐的百姓,交回多买的盐。”

他瞪了一眼老人,“这些盐都是用来救命的!本就是官府多给你的,又没全给你拿走,哪那么重的怨气?!”

她声泪俱下:“我丈夫几十年攒的银钱,碰上凉州人低价卖盐,我就全给换成了盐。现在老头子走了,我家里七个儿女,没有这些盐,我拿什么养活他们啊……”

两个齐务司官员听了情况一时茫然,支支吾吾半天不知该劝谁。

车里的傅陵听了原委,摸一摸自己身上,什么也没摸到。倒是陆子溶出门带着银钱,便将荷包解下递给他。

傅陵朝他一笑,拿着荷包跳下车,来到那边争执的几人处。

他将那袋盐从老人手上取下,任由官兵拿走,慢条斯理道:“既然这本就是你多得的好处,如今四方有难,收回也在情理之中。官府照章办事,不能因你一人坏了规矩。”

老人正要再哭,傅陵又将荷包中的碎银子倒出来,交到她手上,“不过规矩是规矩,人情是人情,我听了你方才所言心生恻隐,自掏腰包接济你几个钱,你拿去……”

“拿去买粮食,够你们一家子吃一年了!”齐务司官员忍不住接话。

傅陵白了他一眼,朝老人绽开个笑,温声软语:“只买半年的粮食,剩下的买农具和种子。来年开春垦荒播种,门口那两个大的都能帮忙,秋日收获,你们家便有了口粮。如此往复,待孩子们长大了,你就能安度晚年了。”

他说着,无意于听对方的感谢,而是往车厢那边望去。被风掀起的帘子后,是陆子溶浅浅的笑颜。

耽搁了片刻,队伍重新启程。陆子溶见傅陵上车,立即恢复深沉淡漠的神情。

傅陵径自扑过来,跨坐在他腿上,像孩子一样趴在他怀里,话音软软糯糯的:“先生不高兴呀?莫非是因为我拿你的银钱去做好事了?”

陆子溶无奈道:“这些银子都是在东宫拿的。人都是你的了,何况钱呢。”

怀里的人似乎十分受用,把脑袋在他胸前蹭了蹭。陆子溶望着这个二十一岁的「孩子」,顿时感慨万千。

他在傅陵背上拍了两下,柔声道:“贫苦之人不能终身依靠救济,自力更生才是正道。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阿陵做得很好。你能将百姓生计放在心上,陆先生很欣慰。”

仿佛二人仍是旧时的关系,傅陵看上去挺喜欢这个游戏,他环着陆子溶的脖颈,撒娇道:“那是自然。这些天我每做点什么,陆先生就在我耳边说凉州百姓如何如何,我这不是谨记先生教诲嘛!”

看似无心的话触动了陆子溶的心绪,他垂目沉思片刻,别过头去,轻声问:“那这么说,倘若……我是说假如,有一天我不能陪在阿陵身边了,你可还会记得我说过的话么?”

这话说完,陆子溶便看到傅陵眼中喷涌而出的怒火。

他被用力抵在靠背上,听见咬牙切齿的话音:“你什么意思?你要去哪?!”

陆子溶扭过头避开目光,淡淡道:“也许哪天就病了,死了。或者朝中什么人要欺负我了,翻旧账给我安个罪名,到时候殿下不想护着我了……聚散无常,谁说得好呢。”

下巴被掐住,傅陵转回他的头,强迫他对视。

“你不就是畏寒的病,等这趟回去,我把全城最好的大夫都给你找来;若谁要欺负你,就得先过我这关。就算哪天你死了,你是我的人,也得埋在我家的坟里——陆子溶,你哪也别想去,听懂了么?!”

外头有随从,他的话音并不大,可字字句句都饱含愤怒,直扑在陆子溶面上,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陆子溶沉着目光望向他。许久,他拿开傅陵掐自己下巴的手,低头在那充血的唇边落下一吻,“随口一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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