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死后小太子疯了(33)
觉得对方暖和了,他坐到桌旁铺开纸,一边蘸墨一边道:“我有份文书得亲自执笔,今夜要写完的。陆先生等我一会儿。”
这正如了陆子溶的意,他表面做出焦急又克制的神情,实则状似无意地踱去书架旁。
以前他在东宫教书,大多是在厅堂上,除了太子本人,也有一些官家子弟和伴读。晨课后众人都散了,只有少年傅陵缠着他问这问那。
再把他缠到书房去,让他一整个下午都陪着自己。所以这间屋子陆子溶很熟。
靠门口的书架,放的是东宫里众人平日呈上的文书。他假意随手翻阅,东宫用的纸上压了龙纹,只有仔细观察才能分辨……
——方才那只白鸟带来的纸,就是龙纹纸。
先前陆子溶吩咐致尧堂去查怀安楼被封的始末,查为何京州府能迅速找到它,海棠便弄来了这张纸条。
纸上写着怀安楼的具体位置。东宫之人能得到怀安楼的位置,这愈发说明,傅陵很可能与它有关。
而陆子溶此行,正是为了弄清纸条是何人所书。只有太子的书房,才能找到东宫所有人的笔迹。
翻找着书架,他很快便在一份不起眼的贺表上发现了类似的字体。其作者他也熟悉,正是李愿。
怀安楼覆灭那会儿,李愿才到东宫没几个月。刚来就做这种勾当,很难不让人怀疑他的目的。
陆子溶将那份贺表也塞入怀中。原本在这轻手轻脚,忽然听见身后傅陵响亮的话音。
他叫来老郑,举起才写完的字纸道:“你现在拿去前殿,盖上孤的那枚监国玉玺。明日一早再去衙门里,补上齐务司、礼部的印鉴。户部也可以问问,不肯便罢了。你亲自去,要快,明日你回来后,立即启程。”
老郑领命去了。陆子溶转过身,“明日启程?”
“唔,”傅陵往椅背上一靠,双臂枕在脑后,“凉州又出事了——我懒得同他们扯皮,亲自去一趟。十天半个月也就回来了,你好好在东宫歇着,就陆先生那身子,也不能带你出去折腾。”
陆子溶没想到他如此雷厉风行,沉声道:“请殿下允准臣随行。”
这话一出,傅陵眼中便现了愠怒,冷哼一声,扬起头不看他,“上次是陆先生自己说的,事事听孤的话吧?这才几日,孤不过稍一冷落你,你就不乖了……”
说着剜了他一眼,“就该把你关在芭蕉小筑整日绑着。一个床笫间伺候人的,竟敢在孤眼皮底下兴风作浪,真是无法无天。”
以前陆子溶听见这种话,总会装出一副痛苦模样。可如今这几句,他是真的被伤到了。
换做是旁人,以现下他的境遇,肆意羞辱他也不会动容。可那是傅陵,是他教了十几年的学生,他曾寄予厚望……
陆子溶略一感慨,便收拾好心思,缓缓走到傅陵面前,将双手并在一起前伸。清冷气度难以遮掩,他只好在眉眼间添了几分怯懦,几分顺从,几分痛苦,几分执着。
“凉州边境的情况,臣更为熟悉,况且臣于齐务司任职期间与当地人多有来往,施恩布惠也不少。若要与凉州人交涉,臣愿出面,为殿下分忧。”
“殿下不放心,一路绑着我就是了。无论我在外头有何建树,回到房里,我都是用来伺候殿下的。”
一番话说得卑微至极,陆子溶感到审视的目光钉在自己身上。片刻之后,他听见一声轻笑。
“陆先生不必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你为何要跟去,为何大雪天在外头等我,我能看不出么?”
并起的手腕被抓住,对方一使力,他便被拽进人家怀里。
傅陵一手揽着他的腰,一手捏起他的下巴,噙笑道:“你说一句舍不得我,比什么都管用。”
陆子溶半低着头垂下目光,“自然是舍不得的……”
傅陵闻言朗笑两声,面上尽是得意神色,随手在怀里人脑袋上揉了一把,“这就对了嘛——孤同意了。”
次日,太子的车驾启程北上,前往凉州。除齐务司官员外,还带了些东宫的客卿和随从。
凉州临海,却是西北的一片内海,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加上是深冬,陆子溶冻得厉害,傅陵大大方方地让他与自己同车,一路上将他揽在怀里,并未看出他藏起的寒冷。
车轮辘辘,怀抱温热,陆子溶望着这孩子傲慢轻浮的样子,轻叹口气。
上次本想下杀手,可最后一刻傅陵看到了他的泪水,遂不再欺负他。陆子溶便认定,只要此人尚有一丝怜悯之心,就不会肆无忌惮地为祸天下,不至于无药可救。
——不过,用什么救?
他心里没底。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外头隐约传来凄厉的哭喊,便揉了揉睡眼,自顾自问了句:“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