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道之远(133)
这就是衣轻飏祖宗的历史。
实际上,经由近百年来的汉狄大融合,他现在这具皮囊所流的血,所剩的外族基因已融得没多少了。他这一世的贵妃娘沈氏,便是出自中原的名门闺秀。
其实纵观凡间历史,自从七百多年前,天道第一次向道门降下警世预言开始,大小三灾——水灾、火灾、风灾和刀兵、疾疫、饥馑便从未在这片土地上止息。
最为明显的,便是七百多年以来,中原没有哪一个王朝撑过百年。
刀兵、疾疫和饥馑总是重叠上演,折磨得百姓无有喘息之日。遑论北狄这个外族人建立的王朝了。
北狄建魏,魏三世即被中原起义军所灭。原为平民的起义军首领元徵在乱世中上位,成为新朝大周的第一个皇帝。
可实际上,也没人知道,大周这个目前看来欣欣向好的王朝,能否撑过百年一循环的魔咒。
解轻舟是五百多年前南晋时的开国大功臣,也是史上第一个大败北狄,致使其不敢接近嘉峪关百里之内的战神级人物。
若解轻舟能再活五百年,衣轻飏的祖上也不可能有机会南下。
只可惜,是人便抵不过一个死字。当年曾万千民心所向,如今,也不过化为一抔黄土罢了。
大胡子好像是这位解战神的崇拜者,提起他便旁若无人:“当年解大将军那一把宝弓啊,上可搭箭射日,下可夺敌首于百里之外,当年谁人不知——勾陈一出,狄人闻箭声即胆寒!”
大胡子的同伴们早就知他提起解战神时那副德行了,面无表情地在鸣沙中走。
云倏冷漠,郑允珏东看西看,衣轻飏一人不得不听得麻木。
大胡子这时长叹一声,可算回到了他提起这传说的初衷。
“只可惜,当年解大将军大败北狄,凯旋时途经此处,却遭他效命的朝廷背叛——于此处鏖战十天十夜,终粮草不足,战死在这鸣沙山上!”
“来往鸣沙山的商队都说,这鸣沙之声如铁马嘶鸣、刀戈相争,正是当年征西军的万万亡魂在哀嚎呢!”
作者有话说:
衣轻飏:嘿,想不到吧,当年我打我祖宗。
第51章 勾陈弓|四
——
衣轻飏侧过头, 一双漆深的眸子凝向他身旁的大师兄。
炙热炎阳下,云倏侧脸的轮廓沿光晕勾勒得更为深邃, 眉高, 鼻挺,目深。
衣轻飏试图从这张脸上看出什么。
解轻舟的传说衣轻飏不持任何态度,他将自己和自己的前世从来割裂得很清楚。莫过于说这是自我的一种保护机制——这一世已苦, 又何必追溯过往。
这却不妨碍他观察大师兄的神情。
他注意到云倏血色淡薄的唇一直是紧抿着的, 从他们离开鸣沙客栈开始。一般而言,这是人过度紧张的表现。
大师兄在紧张什么?
可除了紧抿的唇, 云倏一切神情与往常无异, 甚至在听到大胡子讲述解轻舟故事时显得更为淡漠。冷冷的,似一块冰, 却不沁到旁人,只是默默。
也许是盯了太久,云倏注意到他目光,向这边侧过脸,浅淡的唇上下动了一动:“怎么?”
“没什么。”衣轻飏摇头笑笑, 侧过脸目视前方。
一直走到了日暮。
因为大胡子的传说,脚下一深一浅的流沙踩出的鸣沙声让大家心里都瘆得慌, 郑掌门开始热情地讲些有趣的中原段子。
大胡子他们听得哈哈大笑, 礼尚往来, 也讲些胡人酒后常侃的段子。
酒后段子嘛——
俗话说,酒足饭饱思那啥, 这一堆人讲着讲着, 自然就讲到荤段子去了。
别看郑掌门人前满嘴「福生无量」, 实则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玄门二五仔, 背地满脑子的糟粕。
他讲到:“从前有一家人的小儿子命犯孤星, 父亲不得已,便送儿子到道观里修行避祸。道士们设宴款待,席间小儿子忽然放了一个响屁,老父亲一时悲从中来。”
大胡子他们愣了愣:“放了个屁,怎么他爹就悲从中来了?”
郑允珏叹道:“道士们也这般疑惑发问。那老父亲只叹,我小儿子细皮嫩肉,进了他师父师兄的房里以后,只怕从今以后再放不出一个响屁了。”
大胡子他们闷了一下意思,哈哈哈大笑出声,拍着郑道长背说:“道长同为道门中人,竟敢如此揭同行短,佩服啊佩服!”
衣轻飏着实怔了怔。
他茫然地看向他大师兄。只见他大师兄也微拢着眉不解。
衣轻飏拽了一下前面哈哈大笑的郑允珏袖子:“喂,什么意思?我怎么还没听出来?”
郑允珏以一派幽深戏谑的目光睨着衣轻飏:“衣道友,男人和男人之间是如何行那事儿的——您这一琢磨,还没回过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