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阙韶华+番外(317)
秦肃略略沉默,问明云王的去处,又要了一匹快马,疾速赶向城郊。
鼎剑侯府中,林辰端着药碗,像平日一样百无聊赖地坐在床榻上,随口与前来看望的母亲说些闲话,抱怨窗外有只喜鹊吵得心烦;等到鼎剑侯夫人背转身去看时,他眼明手快地将母亲亲手端来的汤药泼在了床头的盆栽里。
马车停在宫门处,静王摸了摸两个小侍从的头,考虑到车里只有谷雨一个会等得难受,他将清明也带来了。
方才下车,宫门处一名内侍立即上前:“大殿下,吴总管着小人在此等候,待您一到,先前去御书房外间候旨。”
静王颔首,没有答言,这应该是天宜帝的意思,眼前内侍神色还算恭谨,但脸上毫无笑意,身后还跟了两名御林卫。
他随着三人朝宫门走去,又瞥见旁侧不远处一群等候的护卫,身上都佩了安王府的标记,就知道洛君平正在宫中。
走在重华宫平整的御道上,那名内侍在前引路,两名御林卫不动声色地跟在身后,成夹角之势,分明是押送钦犯的方式。偶尔有宫女内侍走过附近,都低着头匆匆避让,不敢朝这边看,又忍不住用眼角偷瞄。
看来,一切正如所想,从今晨五更时起,自己在天宜帝眼中已是待罪之身,静王淡淡想道。只是未免小题大作了些,抓住一个十六七岁的关绫,解药也没丢,倒弄得重华宫如同大理寺一般。
以今日情形,洛文箫很难忍住不进宫,帮助天宜帝下定决心除去自己,之所以还没有到,大约是预备沉住气,晚些再来收获战果,却遣了安王先行查探风声。
洛湮华心里却已归于沉静。宫中的气氛再是波谲云诡,比之当年也不过是小巫见大巫。
御书房并非单独一座书房,除了皇帝日常批折理政的内殿,外侧还有层层的藏书室、候见房,层叠下来总有十余间。静王所到却不是其中任何一处,他被引进了一间极小的耳房。
内侍告退,顺手带上了房门,两名御林卫守在外面。洛湮华环视四周,但见纵横不过三四步,不见陈设什物,连一张椅子也没有,说是在此候旨,就只能一直站着。
自抵达宫门的一刻起,遇到的每一项安排都透出漫不经意的威慑,又什么都不解释,天宜帝十分了解如何令人不战而屈。
洛湮华在狭小的房中慢慢踱了几步,就静静站着等候。距离戊时身上毒性发作,还有三个时辰,皇帝想问罪,又不愿张扬,不知打算怎样安排这段时间。李平澜必然已经回宫,有他在,小绫暂时应该是安全的,会是谁来讯问自己呢?
半个时辰后,门开了,吴庸面无表情地进来,微微躬身行了个礼:“大殿下久候,咱家奉了陛下旨意,有几句话相问。如实答话,则天恩浩荡,纵然雷霆加身,尚存返生之机;如有半点推诿抵赖或不实之处,则天威震怒,任是神仙也难救,望殿下慎之又慎。”
此语若落入旁人耳中,难免觉得说法突兀,房中二人却都明了其中深意。静王淡淡一笑,若是认罪,必定九死一生,试问人死不能复生,如果当真天恩浩荡,说宽免即可,又何须返生?吴庸的话实是存了几分好意,隐隐透露出天宜帝的杀机,雷霆震怒云云,则是提醒自己小心,不要再激怒皇帝。
“有劳吴总管,”他说道,“今日一入重华,但觉处处天威,不知父皇有何谕示,必定据实以告,绝无隐瞒。”
吴庸见他神色间已然会意,便走到屋侧,面南而立,厉声道:“洛湮华,你可知罪?”
天宜帝在御书房中,书案上堆着成摞的奏本,一旁摆了满盘新鲜果品,安王进宫时带来十几篓各色南国水果表示孝心,在初春的节气里颇为难得。或许这也是天宜帝没有急着让他离开,而是任其在旁陪着说话的原因。
但他阴了大半日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没兴趣去碰奏折和果品,只沉着脸浏览大内统领呈送的口供,看毕冷笑了一声:“照这么说,他什么也不知道,两天前被北辽勾结昆仑府袭击绑架,关了一天又点中睡穴,再到醒转,就被御林卫抓了起来。既弄不明白怎生进了宫,也不知是来做什么,更说不出头上的赃物如何得来,当然也不必供认同伙、承认罪状了。朕的御林卫忙了一早上抓贼,竟擒住了一个如此清白无辜的人。”
说到最后,他将手中供状随手一团,掷于地下,沉声道:“李统领审了一个时辰,就拿这样的供词给朕看?”
洛君平对于事件始末并不清楚,太子虽将他划为一党,但与昆仑府乃至北辽的合谋唯嫌知情人太多,如何会主动说于他知。今日前来问安,也是洛文箫暗暗派人送信,说静王的暗卫偷入宫禁意图不轨,被抓个正着,引得皇帝大怒,要将洛湮华召来问罪。安王便欣然进宫看热闹,打算伺机火上浇油、落井下石。